第76章山旮旯

    天将微明，姜鹤终于追上了最终目标，一辆套牌的黑色面包车。她非常确定刘闯就在这辆面包车里。即使对方很小心，三番五次换车换人，她还是追上了。

    这里山路崎岖，又有积雪因素，面包车开的非常小心，速度自然快不了。她赶到前方，离行驶的面包车大概四五千米左右的距离停下来，回头，站在山路中间，想象自己是个倒霉又落单的女人，迎着来车使劲儿挥手。

    司机发现路中间有人的时候，骂了一句脏话，降低车速，本就速度不快的车开的更慢了。

    副驾位上抹着艳红色口红的大妈一拍大腿，“敢拦老娘的车，撞过去。”

    司机没听她的，“路面这么滑，你想车毁人亡是咋地？”说话间，慢慢踩下刹车。

    车子停在离姜鹤不足半米的地方。车窗摇下，刚才说撞过去的大妈探出头，一脸和善地说着不赞同的话，“你一个女人，三更半夜的在山路上拦车，出了事怎么办？”

    司机这边的车窗也打开了。他暴躁地冲着姜鹤喊，“你他妈有病吧？想死”，他一指栏杆外，“跳下去一了百了。连累别人出事故，死了也让人唾骂。”

    姜鹤一副冻的发抖的样子，缩短那半米的距离，“大哥大姐，我跟家人吵架走散了。我这走两个点儿了，一直碰不到过路车。能不能捎我一段？把我放到停靠站或是前边的什么村子都行。求你们了，太冷了，我怕冻死在路上。”

    司机吼了一句，“信你才有鬼，冻死老子了。”摇上车窗。

    大妈冲着司机喊了一句“吼什么吼？”再次探出头，“你是不是有同伙藏在路边？是不是想骗过路车抢劫？”

    姜鹤吸了吸鼻子，不停地跺脚暖身子，带着哭腔说，“大姐，你误会了。我，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跟着对象回他老家见家长，闹的不愉快。我生气，他不高兴，我们俩就连夜开车出来了。”

    大妈看着空旷的前后路，“你对象人呢？”

    姜鹤哽咽着说，“路上我们又吵架了。他，他把我撵下车，把车开走了。我害怕，追着他车跑，很快追丢了。后来到了三岔路口，我不是当地人，根本不知道走哪边，胡乱选了一条路，想着遇上过路车也好。呜呜……过路车没遇上，还迷路了呜呜……”

    大妈，“别哭，你别哭啊！捎你一段不是不行，就是我们不能白帮你。”

    姜鹤激动地抹眼泪，“谢谢！谢谢！我手机和包在我对象车上，身上的现金只有三百多块钱，够吗？”

    大妈回头和司机对视一眼，又探头看姜鹤，“给个一百就成，我们也不多要。上车，从左边上，右边座位上是我儿子，睡的跟猪一样。”

    扮演遇人不淑的落魄女子的姜鹤成功混到车上，哆嗦着掏出三百多块现金，抽了一张一百的递给前边的大妈时，剩下的揣回去。

    大妈接钱的时候碰到了姜鹤的手指，“手怎么这么冰？”

    姜鹤苦笑一下，“外边太冷了。没碰上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了。”

    司机继续开车，从后视镜里瞅了姜鹤一眼，“你怎么就碰上这么个不是东西的对象了！报警不？我手机借你。”

    姜鹤不太确定地问，“男女朋友吵架，警察会管吗？”

    大妈，“嗨！动手打人肯定管。可你们这就是吵架，动嘴没动手，警察怎么管？”

    司机，“你那儿不是有热水吗？给这妹子喝点暖暖身。”

    大妈，“对，对，对，看我这记性。”她拿出保温壶，又翻出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往矿泉水瓶里倒了三分之一的热水进去，往后递给姜鹤。

    “谢谢！”姜鹤接过去，先在手里捂了一会，感叹一句真热乎，喝了两口水。

    注意着后边情况的大妈和司机面色古怪地笑了一下。

    姜鹤又喝了一口水，看向右边座位上睡的死沉的男青年，“他睡的真实诚。”

    大妈感叹，“工作累，压力大，大家活的都不容易。”

    姜鹤晃了晃脑袋，“我有点想睡觉。”

    大妈回头，一脸和气地说，“再开个半小时前边有个服务站，破是破了点，可过路休息的车多。到了那儿，你也方便找车回家。困了就睡会儿，到了服务站我们叫醒你。”

    “麻烦你们……”话没说完，姜鹤睡了过去。

    等了五六分钟，司机把车靠边停下。

    大妈爬到后座，拿过姜鹤攥在手里的瓶子，拧上盖子随手一丢，搜姜鹤的身。她发现真的像本人说的一样，身上只剩两百多块钱的现金了，没有手机，没有其他任何随身物品，更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大妈满意，把姜鹤挡着下巴的围脖扯松，捏着姜鹤的下巴打量几眼，“开灯。”车内灯打开，她又仔细打量姜鹤的长相，这才松手，“长的很标致，年轻，能卖个大价钱。”

    司机关回灯，“小心点儿，半路捡到钱跟天上掉馅儿饼一样，我心里不踏实。”

    大妈爬回副驾，坐好扣上安全带，“就这条差不多废弃的破路，摄像头都没一个，谁知道咱们半路捡了个人？”

    司机继续往前开，心情特别好。后备箱两个小的，后座上两个大的，这次的买卖妥妥的能大赚一笔。

    青年甲在医院醒来，弄清楚自己的状况，吓得差点再次昏过去，“警察，我要找警察，出事儿了。手机，我手机呢？”

    混乱了一会儿，青年甲当着护士医生的面打电话报警，报警内容震惊了所有人。

    青年甲和青年乙既是大学同学，又是好朋友。他们今年夏天毕业，俩人很快都找到了各自的工作，业余时间凑在一起玩儿探灵直播。

    他们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是某省的一个叫北墟峰的下山闹鬼，从好多年前就闹鬼。他们就把这次的探灵直播地点定在了北墟峰的山脚下。

    青年乙有个远方亲戚在葛家村，因此他们到这边之后借住在青年乙的亲戚家。亲戚家孩子还在念小学，好奇心重，知道他们在玩儿直播，说是想跟着看看。青年甲不同意，天寒地冻的，把人孩子冻出好歹来不好向家长交待。

    青年乙没有这个顾虑，趁着青年甲出去方便的工夫，带人孩子出去玩儿了。青年甲回来没见到人，猜到他们去哪儿了，但因为不想出去挨冻就没找过去。后来孩子家长以为孩子不见了，疯狂找人。

    青年甲带着耳麦打游戏，没听到动静。电脑快没电了，他关机摘下耳麦，这才知道出了什么误会。等他想跟家长解释的时候，家长已经找到孩子了，而且孩子掉进雪窝里差点出事。

    家长气的把青年乙的手机给摔了，双方吵架挺狠。不过到底是亲戚，青年甲又从中劝，孩子受伤也不严重，这事才过去。为了表示歉意，他们俩跟家长申请，要带孩子去城里玩儿，而且保证会照顾好孩子。家长也不想把关系闹太僵，于是同意了。

    青年甲开着自己的越野车，载着青年乙和孩子离开葛家村。没走多远，孩子拍着车窗喊看到同学了，而且他同学正跟着陌生人走，在冰天雪地里步行。

    青年甲停车。孩子就跑下车跟同学说话，很快把同学带上车，陌生男人也跟着上车了。

    这位同学介绍陌生男人是自己的舅舅，他舅舅答应带他去外省见他爸爸。

    两方人对了一下路线，感觉有段路程重叠，于是青年甲把同学和舅舅捎脚送到了舅舅说的地址。

    他们看着同学和舅舅上了一辆出租车，准备继续自己的路程。后座的孩子突然喊不对，说同学应该没有舅舅，抛下同学另嫁的女人家里好像没有兄弟，只有姐妹。

    青年甲和青年乙意识到了什么，开车去追出租车。因为不确定孩子说的到底是不是属实，而且同学和舅舅之间表现非常亲密，保不齐是一场乌龙事件。但不确认一下心里又没底，于是没急着报警，就是追车。

    没想到，出租车发现他们之后加速了，越开越快。青年甲不想追丢，和青年乙争辩该不该报警的问题时也跟着加速了。

    这时，出租车突然停了。青年甲急忙踩刹车并猛打方向盘，以免和前边的车相撞。结果是，他的车冲下砂石路，冲进杨树林里，撞到了树上。他当场就晕过去了，后边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

    可医生和护士说，被救护车带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青年乙，没有亲戚家的孩子。两个活人不见了，他怎么能不着急？

    民警做完笔录，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车上那孩子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青年甲想了一会儿，“姓什么不知道，那孩子一直喊同学小闯。”

    民警很快拿来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些孩子，有你见到的小闯吗？”

    青年甲挨个认人，很快指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是他，是他没错。”又一指旁边的男生，“这个是我车上的孩子。”

    丢一个孩子变成丢两个孩子，而且刘闯的案子有了线索，上边分派的警力更多了。

    警方在青年甲出车祸的位置寻找线索的时候，姜鹤被带到了一个山旮旯里。

    这里三面环山，人烟稀少，交通落后不说，这个山旮旯明显不是终点站。

    后备箱的两个孩子，后座上的姜鹤和青年乙被拖下车，拖进柴房里，绑住手脚丢到了干草堆上。

    门哐一声关住，从外边锁住。

    姜鹤这才睁眼，环视一周就了解了情况。这里的功用有二，一是装柴草，二是关人。她踹了一脚青年乙，青年乙完全没反应。她看向两个孩子，孩子们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

    什么药这么霸道？她带着这样的疑问，双手一挣绳子断了，再把绑脚的绳子解开，站起来从柴禾堆里面试着拿了一个半米长的木头。木头放到刚才她躺的位置上，一个术法丢出去，木头变成她的模样。

    准备好替身，她一脚踹开柴房的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附近悄悄盯着柴房的人看过来，什么也没看见。在她眼中，柴房门锁的好好的，走出来的姜鹤并不存在。

    姜鹤巡视一遍这个山旮旯里住的三十多户人家，居然没发现带她回来的司机和大妈。她相信一定是自己露掉了什么，重新巡视一遍，注意到好几家人有地下室。有一家的地下室在房子下边，入口也在房子里。有几家的地下室却在牲口棚下头或柴房下头。

    她闯进某家藏在牲口棚下的地下室时，大妈和司机与一位老人正在谈价钱。

    大妈，“两儿子三万，一个媳妇四万，一个男人两万，不能再少了。”

    老人，“儿子年岁太大，不好教养，一个一万。小媳妇三万。王麻婆要男人结婚不假，那也只出五千。多了没有。”

    这两人你来我往地讲价，十分投入。司机一言不发地嗑瓜子。

    姜鹤没等他们谈拢，定身术甩出，三个人同时被定身在当场。她取出手套戴上，右手掌心按在司机的额头上。

    十分钟后，把手拿开，换成大妈。再十分钟之后，换成老人。

    她很快弄清楚了，这个老人是山旮旯里最有威望的人，在七八个村寨中都有话语权。他负责和人贩子接洽，为山里有需要的人买媳妇、买孩子。至于买男人，还是第一次。

    大山另一边的村寨里有个长的奇丑无比的中年女人。她一直想嫁人，就是一直嫁不出去。最后一想，男人可以从外头买媳妇回来生娃，她为什么不能从外头买个男人回来生娃？有了想法，她立刻找上这个老人，说出自己的需求。

    老人统计所有人的需求，在前一次交易的时候表示这次可以送来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司机和大妈这边的下线的下线本来还在物色人选，因为拐身强体壮的男人实在太难了。赶巧，他们运气爆棚，拐到一个男孩儿后，发生连锁反应，连身强体壮的男人都到手了，半路还捡回来一个媳妇。

    当时他们想把青年甲也带回来的，只是那次换车的时候，车上没有青年甲的位置。他们忍痛罢手，而且那个杨树林附近平常根本没人去。没人发现，代表着青年甲会冻死，构不威胁，因此就那么丢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