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提问,一个大鸟爪能吃饱吗!
楼层太高,楼下好不容易传上来的几声蝉鸣被身后巨大的风扇声搅散。长泽熏随便擦了擦汗,喝口水,便热热闹闹忙活起来。
首先是菜谱,找到两人心心念念好几天的咖喱鸡,风大,摆颗洋葱压在上面,避免翻页;嘴里不断念叨着需要的食材,一一从塑料袋取出,其余的一股脑丢进冰箱——明天还要用呢——哦对,千万别忘了菜鸟做饭的好帮手,橱柜中藏着各式仪器;阿熏熟练地掏出来打开开关,食材、甚至用水量,全部按照书上所说切取称量,争取精准到克。
轮到切洋葱、热油炒菜的时候就更别提了,那护目镜、那防油烟口罩、那防烫手套、那防晒外套、那围裙,好家伙,从头到脚武装得严严实实,一丁点也不可能烫着,这架势一看便知是他挚友言传身教出来的好徒弟。
周防小姐曾兴致勃勃地围观自家不孝子笨手笨脚学做菜,十多年不曾开过火的天才厨师犀利点评:“这也能叫做菜?完全没有灵魂!”
“拜托,我们是新手,能吃,味道凑合不就行了嘛!”黑羽隼的护目镜白光一闪,震声道,“至于‘灵魂’什么的,之后再说喽?你尝尝,我这条秋刀鱼煎得怎么样?”
“我记得你长了嘴。”为什么不自己尝?
“嗝、咳,我今天尝菜尝撑了。”
女人谨慎地拿起筷子,挑了一点没糊的鱼肉塞进嘴里。
“……大少爷更适合给你男朋友打下手。”
“都说了阿熏是我的好朋友!”
“嗯嗯,就当他是吧。”
跟黑羽隼相比,长泽熏同学是有点做饭天分在身上的,仅仅试了两次,就从隼手里出了师。当然鉴于隼自己的水平不怎么样,阿熏如今也常常困扰于菜谱上“适量盐”“少许糖”之类含糊不清的叙述,只能根据感觉随便放。
今天的咖喱鸡还算好做的,主要是这本菜谱说了,不需要额外加盐糖,免去一道折磨。阿熏关火开门,抽油烟机混着风扇呜呜吹着,瞬间凉爽许多。没办法,炉罩里的火离不得人(尤其他还是新手),更吹不得狂风,少年只能傻乎乎闷在里面。
哪怕刚开始焖煮就把身上的防护设备全脱了,还尽量缩短开火时间,但真的好热呀,饭后水果切西瓜好了。
阿熏满头大汗地将咖喱端上桌,却丝毫不敢贪凉,生怕感冒了妈妈不允许自己来找隼酱玩。他眼巴巴瞅着风扇,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斜斜地吹风。等了一会儿,少年凉快下来,实在闲不住,干脆起身回去,把厨房能收拾的都收拾好,帮负责扫尾的隼酱减轻负担。他洗完手出来,早该上桌嗷嗷待哺、啊不是,快乐干饭的朋友还没有出现,要知道都快到晚上六点了耶?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阿熏坐立不安,瞧那主卫生间关着门,亮着灯,竟然还在洗澡吗?他一溜小跑到门口敲了敲门。
“隼酱,咖喱鸡做好啦,你洗完了吗?”
耳朵贴近磨砂玻璃门,材料太好,听不太清,只知道里面有水声,唯独没有朋友的声音。
不会睡过去了吧?那也太危险了!
“我进来喽!”
阿熏咬牙,这时也顾不得什么隐私不隐私的,果断拧开门,汹涌滚烫的白色水雾便浩浩荡荡涌了出来,将整个人吞没。
“呸、噗!咳咳!隼酱!”
“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隐藏在巨大的水流声中,几不可闻,但是阿熏听见了。下意识后退的脚步一僵,强忍高温带来的疼痛,青青紫紫的瘦削手臂卖力挥舞起来,试图打散白雾。
哪有那么容易!
阿熏特别害怕,偏偏看不清隼酱具体在哪里,只猜到是在前面。他担心踩伤朋友,摸索着打开门口的换气扇开关,任由它呼呼排气,自己则趴在地上用手探明前路,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小心前进。咯吱咯吱的声音越来越大,证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挚友始终不曾回应,他急得不行,结果下一秒就摸到个滚烫的玩意儿。
“嘶……”阿熏立马将手收回,也不嫌脏,塞嘴里降温镇痛,含糊地嘀咕,“什么东西啊这是?烧水壶?”
他眯眼仔细观察,换气扇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白雾散开些许,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长条的黑影,像是浴缸;而那浴缸上有一个突起,像是、可能、不、那就是一个人趴在上面呀!
“隼酱!”
好不容易找着挚友,阿熏又喜又惊,未经思考就伸出手准备先把人拉出来,然而……
“啊!烫!”
本能喝止了这一鲁莽的行为,指尖那熟悉的、近乎麻木的疼痛提醒他,他刚才摸到的“烧水壶”就是隼酱!体温很不对劲,不对劲到阿熏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望向换气扇的方向。听声音就知道,那东西功率相当大,为什么这滚烫的白雾还没有被排掉?还有啊,水呢?浴缸那边如此轰轰烈烈的放水声,为什么一路爬过来,地板居然是干的!
蒸发掉了吗……隼酱到底怎么了?他不知道。
浴缸里的水咕噜咕噜沸腾冒泡,新鲜的水雾窜进肺部,阿熏咬牙憋住眼泪与咳嗽,踩在浴缸旁边的平台上——幸好穿着鞋,否则今晚就能加一道猪蹄汤了,他苦中作乐地想——摸索着按下排气扇下方的机关,“咔哒”,扇叶失去动力,凭借惯性继续转动,整个排气扇向外展开,露出一个正方形的洞。
阿熏跳下平台,撒腿朝餐厅跑去,把大风扇移过来,对准烟雾朦胧的浴室一阵输出,白雾欢腾地涌出气窗,终于勉强能看清了!
隼酱露出水面的上半身红透了,高大精神的少年失去了意识,趴在瓷白的浴缸壁上微微抽搐,不断呻吟。阿熏全身也有点发烫,大概是被水蒸气弄伤了,但他不肯离开,固执地蹲在旁边陪朋友,啃着手指、皱巴着脸开始胡思乱想。
首先,这情况太奇怪了,救护车、警察,绝对不能叫;其次,隼酱看起来那么难受,得想办法给他降降温。那浴缸水龙头肯定不能关,嘶,医药箱里的降温贴对这种情况还能生效吗?
理科不好的男子高中生思维卡顿了,他根本不敢冒险,万一燃烧或者爆炸了呢?好在他灵机一动,跑出去打开冰箱的冷冻层,把冰淇淋、冰块一把揽在怀里,一骨碌全倒进浴缸。
物理降温真的有用——大概——总之那咯吱咯吱混杂着咕噜咕噜、几乎要成为阿熏噩梦的声响慢慢减轻;然而前景不容乐观,现成的冰用完了,阿熏听着水声又有了一个主意。他再次离开,从厨房柜台下拖出一卷长长的橡胶管,就近接上水龙头,拉到卫生间将凉凉的水浇在隼酱身上,进一步降温。
沸腾的浴缸逐渐平息,水雾慢慢消散,阿熏今天多灾多难的手都快要麻了,终于听到一声弱弱的呼唤:“熏……?”
“隼酱,你醒啦!”
为了均匀浇到朋友露出来的整个上半身,阿熏只能远远站着,如今终于听到回应,差点眼泪都掉出来。他吸吸鼻子,丢下管子赶紧上前,没成想地板被水淋湿,险些滑倒一头撞在硬邦邦的浴缸上。
隼蓄了好几次力,才勉强撑起上半身,艰难睁开的双眼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布满黑斑的世界,就见阿熏一个趔趄马上就要摔个狗啃泥,他下意识伸出手想站起来扶,结果一阵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噪音从浴缸、准确地说是他的脚底下响起。
什么东西?
隼,还有及时稳住身形的阿熏懵了,呆呆地伸长脖子,透过隼下半身那块黄黑相间的长条破布,一只明显属于鸟类的嫩黄爪子回应主人的心意,紧张地蜷缩起来,并毫不意外地,浴缸底部再次发出凄厉的尖叫,留下一条肉眼可见的深深划痕。
“这是……鸟爪?”
阿熏拍拍自己的头,一脸恍惚。怪哦,我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看到朋友的脚变成鸟爪,居然莫名没之前那么害怕了耶?
基斯:嘻嘻,不用谢。
“好、好大,这一只爪子看起来够我们吃一顿了……”略饿。
“……这不是重点吧?而且我现在饿得感觉能生啃一头牛。”
“我也是,待会儿叫个外卖吧?”
“好啊,咖喱鸡应该不够;还有,隼酱,不要转移话题。”
“呃呜……”
隼捂脸,痛苦地喘息一声,腾出一只手,分开一条指缝,颤颤巍巍地撩开腰部丝丝缕缕、手感独特、扯一扯仿佛连在自己身上的破布——这就是连着肉的吧——然后格外清晰地发现,原来不是一只,而是两只嫩黄硕大的鸟爪取代了原有的人腿。
“哇哦,阿熏,这么大的两只爪,够加餐了吧?”
“够了吧?还挺对称的。”
“是呢。”
“……我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
两人彻底失去了表情,隼的脸分明还因为高烧白里透红(误),现在倒是白得……也没那么厉害。毕竟阿熏做好心里建设,壮起胆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在烫手,只是比之前那副烧开水的样子好多了,你看,浴缸水都没有沸腾了耶?
“你……呃,我帮你换换水吧,倒了好多冰淇淋,看起来有点粘粘的。”
阿熏晕晕乎乎地说,伸手就要探进那一池子浑水里按开关换水,却再次被烫了个正着,触电般收回来泪眼汪汪地舔舔。
“阿熏……”
隼条件反射般想帮他看看伤处,却又想起自己现在体温高得不正常,歉疚、又恹恹地把自己藏进水里,顺便,按照阿熏的意思把浴缸底部的放水槽打开。
这一烫也是稍微有点好处的——或许——总之阿熏勉强捞回一点神智,安慰着朋友,转身捡起水管,继续给他浇水降温。
凉水淋在身上很舒服,朋友虽然懵,但并不害怕,也不慌张焦虑,连带着隼也将心中的恐慌勉强控制在可以忍耐的范围。他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凉爽,跟阿熏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神情舒缓不少。
然而在小学的时候大家就学过,一边进水一边排水,更别提还有厨房水管的鼎力资助,这浴缸哪里空的下来呀!没多久地板上就积了一大滩水,隼感觉自己的体温进一步下降,便伸手关上浴缸的水龙头。年轻人始终是沉不住气的,他困惑地回头,伸手捞起一根长长的黑毛在指尖轻轻撵动,认真研究。
“那是什么?”阿熏忙里偷闲地表示好奇。
“鸟毛吧……”隼把那根幸运羽毛折过来顶在脑门上一起淋水,等它差不多冷却了,便招呼朋友过来摸摸,“你试试看,触感有点像呢!我妈就有一顶羽毛帽子,你要不去她卧室找找,拿来比对一下?”
啊这,为了你们俩本来就不怎么坚固的母子情考虑,还是不要吧?
乡下来的小孩委婉拒绝,顺便挺了挺胸。阿熏小时候没少跟小伙伴们在田间抓鸡撵狗,不比纯粹的城里娃,他可是亲手碰过禽类羽毛的!“专家”把管子丢进浴缸,溜达过去摸了摸那根没什么精神的毛:“很像幼鸟的绒毛呢?嗯嗯,还是打湿的那种。”
栀子村那些年遭罪的家禽:呵,你猜他怎么这么熟悉(怒咬小手绢)。
“哇!”隼热情鼓掌,“阿熏老师知道的好多呀,会说就多说一点!”
阿熏老师备受鼓舞,快活地踮了踮脚,指挥隼酱撩开自己羽毛,让他仔细瞅瞅那双爪子,托腮点评道:“这种颜色,也很像小鸟的爪子……虽然大小不太对劲,但是都长在你身上了耶,大点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也是哦,我都那么大只了,爪子大点也正常……对了,阿熏。”城里人虚心请教,“既然是幼鸟的羽毛,那我是不是不能沾水啊?”
“诶?”
这话把阿熏给整不会了,两人傻乎乎地对视,默默看向那根任劳任怨的水管,等等,这水管怎么没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