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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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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月十七日的清晨,拥有审判权力的英国人彼拉多戴上总督的帽子,穿上猩红色的袍子,来到大希律王宫殿的两座建筑边上。fangzexs

    士兵封锁两座山,于封锁线上找到了犹太人带过来的犯人:税吏、诈骗犯,以及一具尸体。

    “可恨的城市。”彼拉多忽然喃喃自语道,顺便像洗手一般搓搓手。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下午他应当去参加自己的孩子——乔治·彼拉多的葬礼了。

    那本来是一个可以像白马一样忠诚的孩子,他诞生于彼拉多与吉娜皈依基|督之后,是个信仰坚定的小男孩。但是如今他死了,与他的妻子葛丽泰一起被盖在一块脏兮兮的亚麻布下面。

    参与葬礼的人正在往他们的四肢上涂抹圣膏,秃了头的老牧师将胡桃木的苦像按在两具尸体的嘴唇上。他们的皮肤立刻下陷,形成一个坑,半个小时之后,那块印子才从他们的皮肤上消失。

    这令彼拉多又一次想起那个十七号的上午,他参与的那场审判。

    彼拉多说,约克郡伯德屠杀小汉格顿里德尔家族一案他已经审理完毕,并核准死刑判决。但是英国巫师是没有死刑的,于是,他的判决无法生效。

    这令他陷入长久的迷惑。

    如今,乔治的死亡使他在这种惶惑中愈陷愈深。

    一个人既然能够告诉他自己被手/木/仓打死了,那么他显然被打且尚且未死。那么,为什么又要举行葬礼?如果乔治状态很糟,预见自己必死无疑,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将在周三的下午下葬?

    这种命运的预言教人害怕。

    这时候,两只黑颜色的猫从跟着他的书记员边上窜过去,它们之中,一只眼睛是翠绿色,一只眼睛是黑色。书记员从未见过黑眼睛的黑猫,便伸出手想去逗她。

    黑猫贴上来,凑近他的耳朵:“让我来宣布开始吧。”

    与此同时,数百英里外,圣克莱门特的钟声敲响,两只猫越过指针,变成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绿眼睛的男孩对同伴说:“我们在哪?”

    “世界的食袋里。”女孩说。

    说完,他们又变成黑猫,飞到一处被封锁的秃山上。

    山上的太阳已经偏西,近午时分跟着彼拉多的那些卫兵正快速赶往耶路撒冷的西布伦门,不多时,第二小队也来到这里。他们带走了三个强盗,又没有带走三个强盗。

    两只猫就趴在草丛边上,一只跟着另外一只。他们看着一个长着黑色大胡子,由于日晒和失眠而双目高肿的男人。他时而唉声叹气,敞开在流浪过程中变得破旧的长袍,露出里面被矛击中的伤口;时而悲痛地望着天空,盯着天空盘旋不去的三只秃鹫。

    蜥蜴在破碎的狗颅骨中间穿来穿去,黑眼睛的猫坐在男人面前。

    “已经开始了。”它说。

    男人并没有理会它,只是从水壶里取出水,喝了两口。接着,他从怀里摸出刀子,又摸摸他们中间的羊皮纸,在纸面上写道:

    【太阳已经偏西,他还没有死。】

    【上帝呀,你为何对他发怒?赐他死亡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马太,还没有死。】

    “这是哪一天?”绿眼睛的猫问。

    “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天。”男人——马太回答它。

    犯人刚押往秃山的时候,马太混入好奇的人群,紧跟士兵往前跑,并想用暗号告诉耶/稣:马太跟他在一起,不会在人生的末路上抛弃他。但耶稣正望着远处,望着他被带去的地方。

    从正午到下午三点钟,遍地都黑暗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耶稣大声呼号:“我的神!我的神!你为什么抛弃我?”

    “因为耶稣正在经受我们的审判日。”黑眼睛的猫笑起来,马太从未见过黑猫的笑,便认为它也是来啃食的狗一类生物,想将它赶走。而猫却灵巧地绕开了,并且接着说:“他被抛弃,是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他被神抛弃,是为了我们永远不被抛弃;他承受审判,是为了不让愤怒的审判降临在我们身上。”

    “公义之剑总要降临在每个人的头上,想要躲过审判,就将羔羊的血涂抹在门板上。耶稣就是人类的羔羊。”

    彼拉多一边想着儿子的葬礼,一边又在为祭司长们的话头痛。

    他对死刑判决根本就没有兴趣,那场稀里糊涂的审判也与他无关。他正想办法脱身。祭司长煽动群众,要他给犯人最重的刑。

    彼拉多又对他们说:“那么,你们要我怎么处置它呢?”

    群众喊着:“把他们钉十字架!”

    “好吧,那就这样办吧。”

    彼拉多有意讨好群众,就把犯人交给他们,去关监狱,去钉十字架。

    两只黑猫就跟在法官彼拉多身后。他儿子的葬礼在下午三点,当地的人都穿着黑袍子来吊唁。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夫人看上去去十分伤感,她扶着丈夫的胳膊,跌跌撞撞地走到休息的房间里。

    “那是马尔福的妈妈。”绿眼睛的黑猫皱起脸,“我在世界杯那会见过她。”

    纳西莎·马尔福走进房间的那一会就被周围的陈设惊呆了。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的小窗户照射进来,显得异乎寻常,就像麻瓜教堂的那种光线。尽管今年春日格外炎热,房间里的老式大壁炉仍然点着,并且烧得旺旺的。

    房间里并不热,反而潮气袭人,让进来的人觉得如置身地窖一般。

    壁炉前的坐垫上蹲坐着两只硕大的黑猫,正眯着眼睛安享炉火。

    餐桌上铺着教堂用的锦缎,台布上摆着许多大肚酒瓶,都落满灰尘还长了霉,像是某个很久都没有清理过的进食场所。

    “茜茜,马上三点钟了,我得去德拉科那里。”卢修斯·马尔福松开妻子的手,他们担忧地对视后便分别。只留下纳西莎一个人拉开角落的凳子,露出疲惫的表情。

    “我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吗?”

    这时,纳西莎才发现有一只黑猫——黑眼睛的那只——已经跑到带有特大枕头的靠椅上四叉八仰地躺着了。

    “不用了。”纳西莎盯着猫的方向出神,“你能做什么呢?”

    “我可以和您一起吃鱼肉。”黑猫跃上桌子,推开一个发霉的餐盘,露出碟子上鲜红色的鱼肉。

    “二等的鲟鱼。”

    纳西莎皱了皱眉。

    “好吧你不是个穷人您是穷人吗?”黑猫问她。

    女士被激怒了,她站起身走出去,却在右脚刚迈出门的时候,外边突然想起教堂的钟声,天突然暗沉,下午三点,世界的时钟却像是往后拨了十二个小时一样,进入黑夜。

    纳西莎立刻走回房子,借着壁炉的火光,她看见两只黑猫在分食那块鱼肉。

    “哈利,我就说,这味道不错吧。”黑眼睛的猫说。

    “唔,我感觉很奇怪,我是指在记忆里吃东西这种事。”

    “这可是我回忆里最好吃的肉!”

    还没等纳西莎缓过神,她又看见本来应该在葬礼上的宾客们若无其事地走进房屋,领头的正是昏迷多日的老彼拉多先生!

    我又该去圣芒戈了,她心想,这样的幻觉还不够,难道那个东西还在折磨我吗?

    “现在是下午三点整,欢迎来到乔治与葛丽泰的葬礼。”老彼拉多坐在主位上,他们像是看不见两只大快朵颐的黑猫一样,老彼拉多掀开落满灰尘的餐盘,露出里面的白面包,红酒混合着蜘蛛网被倒入杯中。

    黑猫又跑到迟迟不肯落座的纳西莎夫人边上,安慰她,劝她落座。直到她坐下,老彼拉多才再次开口:

    “我们脱离了永恒的审判,进入到与神同在中。”

    “他在等着十字架动起来。”黑眼睛的猫坐在纳西莎的腿上,这时候,纳西莎已经不再嫌弃它了,这个能够与她交流的活物正在给她信念的支撑,“‘我就是复活和生命;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要活着。所有活着又信我的人,必定永远不死。’你信这话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纳西莎动作很轻地动着嘴唇,不敢惊动餐桌上的其他人。

    这时候,教堂的钟声又响了,一个秃山的景象从壁炉的火光中显现出来。那是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

    【看见我的,都嘲笑我;他们撇着嘴,摇着头。我好像水被倾倒出去,我全身的骨头都散脱了,我的心像蜡一样融化。犬类围着我,□□环绕我,他们扎了我的手我的脚,我能数算我全身的骨头,他们却瞪着眼看我,彼此分我的外衣,又为我内衣抽签。】

    “那些人在拿他消遣。”黑猫龇着牙,“他当时正在死,要死几个钟头才干净。”

    “他应该死吗?”夫人问黑猫。

    这时候,老彼拉多说:“倘若没有死人复活的事,基督也就没有复活了。如果基督没有复活,我们所传的就是枉然,你们信的也是枉然,我们也就成为替神作假的见证了,因为我们为神作证过,他使基督复活了。如果死人没有复活,基督也就没有复活,神也就没有使基督复活,”

    炉火中的男人又大叫道:“求你搭救我的性命脱离刀剑,我的身躯脱离恶狗的爪,求你拯救我脱离狮子的口,拯救我脱离野牛的角,巨鹰的喙所有的国度都是属于你的,你是掌管万国的。地上所有富足的人,都必吃喝、敬拜;下到所有尘土中不再存活的人,都在他面前屈膝下拜他们要将你的公义传给以后出生的所有民。”

    十字架上的血淌干了,绿眼睛的黑猫被吓坏了,紧紧贴着它的黑猫伙伴。纳西莎也被面前景象吓了一跳,搂住两只猫。

    又过了寂静漫长的几分钟,脚步声从门口响起,面色苍白的乔治与葛丽泰携手走进房屋。

    “他的死,意味我们不死;他的复活,意味着我们也要复活。”黑猫对能够听见它声音的一人一猫说。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孩子们。”老彼拉多先生站起来拥抱他们。宾客吃掉白面包,又喝光葡萄酒。

    窗外的海水灌进来,房屋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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