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对手
时间内的一切都是朝生暮死的,我们的存在不过是一粒粒腐朽的种子,事物之本质,二三四七,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变化,又不断消却。一切都是司空见惯的,旧日与今日并无不同。大理石不过是一小撮泥土,金银是渣滓,服装是一堆毛,一切其他,亦复如是。
灵魂也是一个类似的东西,极容易从这个变成那个。
记忆翻搅的痛苦并不难以忍耐。人们总是说,女人天生更适合忍耐,是这样吗?
我低头盯着泥土,一闪而过的诸多想法被捕捉不断塞进里德尔的头脑里。这是一种危险的接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自己对待世界的态度,自己享受生活的方法。我已习惯与那些分裂的碎片共存,就像是被扯裂之后粗暴缝合,吞噬之中诞生最合理的那个。
但是里德尔尚未习惯这些真真假假,晃坠梦境的感受。他微不可查地后退,将魔杖放下来,随后又暴怒朝我这边念出咒语。我跳开了,像斑鸠躲开猎|枪。
灌木里的乌鸦无力上飞,扑腾着翅膀离开藤蔓缠绕之地。
好在他总算想起我是目前唯一愿意为他冲锋陷阵的人,倘若我离开,即便他凭借自己的实力也能做出一番功绩,但是暗藏的敌人总是令人警惕。邓布利多如今已经成为霍格沃茨的校长,他手上还有一位多次“杀死”过神秘人的波特。至于他在此世的灵魂——神秘人,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我们是由血缘连接起来的最潦倒的草台班子,也是最不会互相背叛的人。里德尔不会抛弃我,或者说,他不会将我放弃在这种毫无用处的地方。
就像他现在做的这样,享受此世自己留下来的拥趸,将计就计地谋划,甚至于取而代之。他没有这种野心吗?或者说,他能够忍受世界上另一个自己被打败,也能忍受另一个自己卷土重来吗?
“很好……”里德尔说道,“派丽可,你已经完成我布置给你的任务,现在,我也将完成许诺中的奖赏。”
他对方才的攻击避而不谈,甚至开始试图利用老博克来稳住我。他真的愿意杀掉老博克吗?也不见得,这是他的筹码之一,他还准备用这个来控制我。
但是我已经准备好了。
“先生,老博克会不会——”我故作思索,“他最近与众多小家族联络频繁,如果他死了,只怕博克家也保不住了。”
“毕竟巫师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翻倒巷的那些黑巫师也不能轻视。邓布利多校长也对我格外关注,如果老博克出事,我们近乎很难瞒住他真正的死因。”我说,“再加上之前您曾经在奇洛教授身上复活过,在那次被波特打败之后,邓布利多就格外关注此事。”
里德尔果然如我所想,他沉湎于精心设计的激将法,不愿意在假象之敌面前落哪怕是一丝下乘。“现在还有那些家族仍愿意效忠于我?”
“或许,马尔福仍愿意献上忠诚。”话语从我口腔中溜上一圈,“但是他们送走您的魂器,用于陷害政敌。当然,我不能确认他是否知道那是您的魂器。剩下的,克拉布、高尔、帕金森……还有已经落魄的卡罗、正在走下坡路的诺特。”
“卡罗、诺特……”里德尔对目前的情况有些不满。但实际上,我们除了那些正在下沉的家族之外,别无选择。诸如马尔福之类,他们离开神秘人也可以过得更好——换言之,他们甚至更不希望神秘人归来——最忠诚的那一批已经被关进阿兹卡班了,剩下来的无疑等同于叛变,再加上,他们对神秘人太了解了。
只有那些最急迫的,不算亲信但是仍拥有一定地位的家族才是我们现在真正需要的。里德尔需要一个纯血家族的交际网,以应对邓布利多和不知何处的另一个自己;我需要妥善处理老博克的死,以及或许会到来的傲罗与可能会质疑我继承权的家伙。
实话说,里德尔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靠山,他是随时都有可能砸在手里的赔钱货,那些盯着他身份的人才是我需要的。
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
我将视线放在合作者的袍子上,如同打量着一枚古灵阁的钥匙、一枚老家徽、一柄权杖。膨胀的野心与恶毒的谎言不断叫嚣,在诸多算计之下,我反倒比先前清醒一些了。
“卡罗家只剩下一个老妇,去年我见过她,或许已经活不长了。至于诺特,他家中有一子正在霍格沃兹,不过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天赋。”我继续暗示。
年老落魄的卡罗就这样彻底被摒弃,里德尔心安理得地放弃它,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平庸的”诺特。至于诺特此人,我相信他将感谢我送给他的这番前程。
他的父亲是多么渴望再次效忠呀。
对于里德尔将联络的任务交予我。我们在酒馆里写就一封充满欺诈与恐吓的信封。当我用墨水模仿着黑魔标记,并且尝试着用魔法让它动起来的时候,里德尔已经很好地掌握这个咒语,并且使它变得活灵活现。也好,这样总不至于露馅。
当我习惯地在末尾问候上帝时,里德尔嗤笑一声。不过他没有阻止我,我也没有因此删去它。我总得有些能够证明我有值得收信人重视的地方,而不是单纯充当羽毛笔和猫头鹰的角色。相信老诺特不会认为神秘人突然发了癫信教,聪明人总有一万种理解方式。
于是,我带着信封回到霍格沃茨。
当时的占卜考试已经结束,特里劳妮教授如坠梦里。相信她会给我一个不错的成绩,我甚至饶有兴致地朝后面的波特打声招呼。我和波特三人这个学期基本上已经不再交谈,他盯着我的眼神也变得漠然。
很正常,沉思会大多数成员是一开始就跟在我身边的斯莱特林。这学期他和斯莱特林的关系变得不是很好,又因为我与格兰杰交往渐淡,她也不再会帮我说话。这个蒙在鼓里的年轻人还是看出我的野心。
他是理想家,我可不是,这种点头之交倒也不错。我才不会像马尔福一样蠢到和一个在公共场合拥有好名声的人彻底闹僵。即使那些站在他身后的人对我有什么不满,碍于沉思会偷来的权力,也只能捧着我。
说到马尔福,他自从圣诞节被母亲吓回去之后,看见我就像是老鼠看到猫。不过这只老鼠马上要咬死一只鹰马了,倒也有趣。纳西莎夫人吓到他,我又吓到纳西莎夫人,这一家每一次见到我都像是随时会躲进柜子里的洞穴生物一样,但是当他们本人未曾出现时,在巫师界横行的权力又让他们变得高大恐怖。
我看着城堡高而窄的窗户,玻璃倒映出苍白微笑着的脸。我整理因疏于打理而垂在肩膀上的头发,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信封,数着脚步回到休息室。
诺特早早就回来了,他和扎比尼坐在角落里下巫师棋。
“介意我加入吗?”我拍了拍黑皮肤的同学的肩膀,这对于这些从小被捧着的纯血来说,是十足傲慢的姿态。但是放在我身上,或者说是放在我这个身份的身上,只能使他怀疑地看了眼游戏的另一方,避之不及地让出位置。
扎比尼一直躲着我,我知道,一开始他还想警告我来着,为了谁——啊,是那个伯斯德。毫无疑问,我有一副好心肠,毕竟我从来不会去找那些服软的人的麻烦,从这一点上,我已经胜过神秘人、里德尔太多。
棋局刚进行不久,诺特的兵只刚刚起手,扎比尼的棋子未动。
“或许出于礼貌,我这个‘不速之客’是否有荣幸将它继续下去?”我点了点棋盘,将黑色的马越过前方棋子移动。
这是一盘毫无商量的棋局,诺特没有掀翻棋盘的能力,便只能陪我继续。
他紧张地同样挪动白马,我挪动兵前进。我们同样动用手中棋子,后方的兵援助前方,兵链使得双方陷入焦灼。诺特显得格外紧张,他似乎很想赢,又害怕着什么,只能紧张地喝水。
“前些日子我回去了一趟,”我用闲聊的语气说,“博克爷爷明显是老了,我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你呢?你爷爷还好吗?”
“他已经去世了。”诺特将手放在象上,思考着移动一格。
我扯着兵,随后又移动国王,“真是抱歉,你的父亲呢?我听说他同样年事已高,那应当也到了需要注意的年纪了。他身体还算硬朗吧?”
他开始焦虑地磕着手上另外一枚象,这不是个好习惯。不过我的兵链布置得比他要好一些,一开始作为诱饵的马使得他的象即使想吃也只能以一换一。
“父亲身体健康。”
“天主保佑!”我笑着移动另外一只马,他终于放弃起手的那枚兵,送上来给我的兵吃掉了,“那他还能支撑些日子,只不过后面只怕——通贝里准备入职魔法部,我记得伯斯德的妈妈也在魔法部任职,你呢?令尊有没有做过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他烦闷地移动马,吃掉我送出去的兵。吃子似乎使他恢复些勇气,喘息地看着棋盘。
“应当早做打算才是,”我笑着用马长驱直入,又移动国王前进越过中线彻底进入原本属于他的那一半。他被吓坏了,又开始磕棋子。
“马尔福家倒是发达,那只鹰马今天就要死了。”几番较量,我吃掉他几子时,他终于坐不住,同样驱策王前进,“可惜了,十几年前,诺特倒也不差。”
“现在也不差!”他的象在我方众棋子中横冲指望,然而,当他回过神时,我的王已经回来了。游荡一圈,我已将他困死。
“到底是大不如前了,唔,你的家事,也不需要我回忆了。”
象还是马?
我笑着看白王瑟缩在角落里,递上信封,“或许,你可以将它交给令尊,就说,一位老朋友的晚餐邀请。”
诺特将手按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