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试镜
秦野来试镜的电视剧改编自某网站大热古耽ip《往事如水迢迢》。题材为禁忌的双胞胎骨科。
原本这样的文放在现实中是绝对不能被影视化的，不过这是作者的世界，她全无顾忌，而且还为它创造了宽松的审查环境和分级制度。
它会在网络上播放，主要故事偏权谋，正剧向，面向大众。但稍微尺度大点的三集番外则会忠于原小说，刻画主角之间的情感纠葛，会在全剧结束后上线，且观众需要输入身份证实名认证，以确认观看者年满十八岁。
这也让《往事》大受瞩目，毕竟这是第一部推动分级的改编ip剧，有多位大佬加持，势必成为今年的大爆剧。
《往事》有两对cp，两条线，第一条自然是骨科线，爱而不得的虐恋。大夏的三皇子与四皇子是双卵双胎，从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性格长相皆不尽相同。从小弟弟就深受皇帝喜爱，他聪敏慧悟，温敦恭和，有人君之度。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属意弟弟继承皇位，可是哥哥不甘心，他的嫉妒一天天在心里发酵，他常常挑起事端，结局都是弟弟后退一步，可这更显得哥哥睚眦必报，不能容人，担不起储君的大任。
弟弟进退有度，雅望非常，可他也并不是个正常的人，他对哥哥的爱随着长久的不得回应而变得偏执阴暗。他表面越得体阳光，内心就越异化变态，他爱哥哥到甚至幻想和他一齐回到母体的子宫内，在那样的壁垒环绕下，只剩他们两个，回到最初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阴阳相合。
皇帝死后，哥哥坐上了龙椅，他把所有兄弟分封出去，只剩下弟弟，在京做了个闲散王爷，这却不是他还对弟弟有一丝情谊，而是要留着他，两个人互相折磨。
第二条线是国子监同侪线。苏壤和沈持云，都是此次科考的监生，苏壤家就在京城，父亲是个小武官，他自己也是要走武举之路，沈持云来自蜀中，是个病秧子，好在家中甚是富裕，大把大把的银钱撒下去为他挣了个现在勉强有生意的身子。两个人是四皇子的幕僚，一文一武为他出谋划策。四皇子本来有如此助力，合该早登皇位，可惜弟弟心甘情愿把哥哥想要的都捧到他面前，这也为之后苏沈的结局埋下祸根。
秦野的角色就是病秧子沈持云，他演这角色还是很占便宜的，前世他缠绵病榻，那种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滋味可太消磨人的意志了。
试镜场外人满为患，竞争激烈，就连一些小角色也都有好几个人抢。这可是华阳今年主推的戏啊，那可是著名导演李长奇啊。
李长奇其人，确实奇人一个。他从小家境贫寒物质匮乏，但由于生长在草原上，没有造就他畏缩俗气的底层气质，反倒有纵马长歌的凌云之志。喜欢提匠人精神，常说拍电影拍剧也是一门手艺，需要贯穿那深入骨髓的历史，也要挖掘飞速发展的现在，所以他很慢，每一个镜头都精雕细琢。
李长奇有两年确实去拍纪录片了，把各国的工匠精神拍进一个片子里，那种地域不同人种不同，却不约而同地在漫长岁月里着眼于手上的作品的专注感令人动容。纷纷扰扰的世事令人眼花缭乱，而人，终究是要专注自己的。
秦野昨天就翻了导演的履历，还看了一部他的电影，可以看出，他的画面以影影绰绰著称，让人想走进那片幽深里，走进去，遇见自己。
很合他的胃口。
秦野看到周围布了《往事》的试镜海报。一支秃笔写就的“往事如水迢迢”，背后是莽莽无尽的雪原。这字特意请书法大师写的，笔画嶙峋，原来的朱色仿佛被风雪吹得淡褪了。入目便是萧瑟悲凉之味。
试镜叫号，秦野看了看数字，大概排在中间，他找了个角落，闭上眼安静地回忆自己的台词。
可有人不想让他清静，拍飞了他拿在手里的剧本。
泰瑞宝叮咚一声，及时提醒道：“这个就是刘昆。”
秦野缓缓睁开眼睛，用那种目中无人的眼神看着刘昆。
刘昆有被震到，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再要细看，眼前的人又闭上了眼。
刘昆：“……”
真·目中无人了。
刘昆恨得牙痒痒，压低声音道：“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我不联系你，你就不会联系我吗？我时间那么金贵，可不是用在你身上的。”
秦野脑内回顾完最后一句台词，终于又睁开眼，准备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上次他扬言要揍刘昆一顿，但显然地方限制，他没法众目睽睽下动手。就连白月光那样的人，要揍人也是暗地里下手。
“我不干了。”
刘昆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不干了？你说不干就不干，耍我呢？”
“是啊，人总有反悔的权利吧。我怂，后悔了，再您m的见。”
刘昆气炸了：“你信不信……”
秦野打断他的话：“我信佛，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眼前作业，目下受报。劝你及时回头是岸。”
刘昆：“……”什么玩意？
“你可能不知道，我可是把我们俩那天的谈话录了下来的，你不干的话，保不准这段录音就出现在网络上，大肆传播，你的名声很快就会臭了哦。”
秦野面色不变，脑内问泰瑞宝：“真的有？”
泰瑞宝被刘昆的嘴脸恶心到了，气呼呼地答道：“没有，他骗你的，按照原身的经历，刘昆会在原身交给他u盘的时候录音，这个才是原身翻车的证据。你现在都没联系他，他之前也没想着录音，他手里没有把柄的啦。”
秦野听到了自己的叫号，凑近刘昆快速说道：“再给老子得寸进尺，你现在就会成为二十一世纪唯一一个太监，走了后被制成标本，几百年内抬进博物馆里陈列供人参观。”
说罢留下反应不过来略显痴呆的刘昆进了试镜现场。
面前是一排大佬，气势十足，压迫感强烈，稍微年轻一点的演员绝对会心生胆怯，影响到表演。这也是一个筛选线，做演员，没点气场你能压得住谁？
秦野的进场确实给了导演一个好印象，明明眼前的年轻人白白净净的，放他们那个年代，就是活脱脱的奶油小生，走偶像路线的，可他在那么多目光的审视下，闲庭信步，没有一点局促意味，和李长奇对视后还落落大方点了点头，有种和同龄老友打招呼的错觉。
现在自媒体大行其道，冲击着传统的媒体，个人可以在各式各样的平台上展示自己，人均网红。所以这些传统媒体也开始运营这些平台，努力攫取人们的视线。
今天这次试镜会就会直播在平台上。
以前大众只会看到电视上的成品，或者搜罗到零星的花絮。现在开了直播，真切地看到选角场景，对于观众来说还是很新奇的，可以选美一样对这些试镜人指指点点，爽死了。
弹幕也是乌泱泱地刷过。
“这个小哥哥是目前为止最好看的了吧。完全建模脸啊！”
“这个身段，这个气质，我爱了！他要试的是什么角色啊？感觉可以演三皇子。”
“我了大艹，这是秦野啊，服了，废物皇族别来染指影视了吧，就那个面瘫脸能演点啥？”
“呦呦呦，这不是星云公司著名的铁废物嘛，现在这么拉了？”
“有必要贷款嘲嘛？这才试镜——人家肯定演不了的啦！”
沈持云的这段是此次试镜最难的一段，因为是个虚无缥缈的梦，而且需要演员讲一大段独白。在一些劣质电视剧里，演员把内心想法说出来常常会达到非常尴尬的境地，还会被人剪成鬼畜视频来嘲笑。
这需要演员的演技来拯救，讲得好，就如同话剧一样掷地有声，合情合理，让人为之动容。而秦野的独白，需要说出如梦似幻的感觉来，这种感觉很微妙，难以把握。
而且这是一段群戏，但他没有人合演，需要做出有搭档的样子。
秦野在研读剧本的时候发现，作者很喜欢用梦境来隐喻一些事和人，越是荒诞的梦境，越是预示冥冥之中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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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阁内，一时无语，各翻了书细细看着。苏壤懒懒地躺着，囫囵看着，过一会心思就放到他处，盯着新沏的茶蒙蒙升腾的热气，有些困倦了，歪头便去会周公了。
沈持云练了许久的字也有些乏了，看了眼苏壤，也枕着手臂入了眠，恍惚间梦到自己回到了蜀中的家，他被绳索缚在椅子上不能动弹，房门紧闭，四处死一般的寂静，叫人人不应，他翻倒在地，费力地连着椅子爬到门口，想去推门，行至一半，门开了，可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雪横斜。
他就这样伸长脖子躺倒在地，看着外头的雪白茫茫一片，越积越厚，倏忽间风雪大作，他眼睁睁看着雪从四面八方席卷奔涌进来，瞬间淹没了他，他埋在一片冰冷中，还能感受到脸上的泪和心灵深处的苦痛。
他自小疾病缠身，久困府中，偶有几次远行也不过是求医路上。
杨诚斋诗云“开门落雪皓平阶”让他着迷，所以也时常让书僮开了门，看着整个庭院都被白雪覆盖，可他们总会怕他会感染风寒而不多时即关上。
朱门缓缓关上。
一片雪白上从未落下他的一个脚印。
三界五行，四隅八荒，洋洋乎、浩浩乎平铺万里的雪上，从未落下一个他的脚印。
他这样想着，看着门将世界隔在外头。
所以他写诗作文，饱读前人诗书，尤爱关于山川河岳的段落。
他尤爱蜀中的萧森山巅、崔嵬峭岩、高峻叠嶂，甚至惶怖瘴疠，那短短数次所见满目的崎岖诡谲，是我日后想象力尽力驰骋，绮魅奇诡的最初来源。读书倦时，便随意坐驰，尻轮神马，御长风，乘桴槎，偏向尘外遨游。
他爱极汉字在笔下犹如点兵遣将，喜欢它们被他呼号得服服帖帖。或是简短有力的词汇之钟，一撞便声震山林，或是九曲回环的羊肠小径，佶屈聱牙，或是汗漫渺远浩瀚无极的文魄，势与天宫比高。那楚泽扑面而来的忧怅惘然的氤氲水汽，赋中华丽蕴藻令人目眩神迷，谐谑俏皮的智慧之光闪烁，无不似萤火虫一样，点燃□□。
所幸，他没有永远困在那座府邸里，苦苦说服了家人，不顾艰辛带着小厮入了京。
入了京……没错，他现在在临安，没有风没有雪，没有紧闭的朱门，他在做梦！他这样想着，泪眼朦胧惊醒过来。
沈持云醒的动静大，那厢苏壤也渐渐醒了，揉着眼睛鼻音很重地朝沈持云方向说道：“我梦到你被埋在雪里，我想去救你，可是我却不能动弹。”
待他彻底清醒，回首看去，却见沈持云满面泪痕，有些错愕，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不由自主伸手想去拭他的泪，“你怎么了？”
沈持云躲过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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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一片寂静，众人都被秦野制造的氛围魇住了，那种亘古如斯的孤寂与不安，自尊与不甘令人着迷，李长奇如梦初醒，这个‘沈持云’，竟然演绎出了那种腾空而起的抽离感、跳跃感。
无实物表演本来就难，而李长奇故意选了这段梦，就是想看看试镜的演员能不能给他个惊喜。那大段的第三人称的“自白”等到正式开拍，会让后期做成空灵缥缈的呢喃，画面则是沈持云未进京的那些日日夜夜的闪回。而眼前的少年做到了无需后期，也不让人出戏。
他略微有些激动地让助理到外面随便叫个人进来，和秦野对戏。
“找个‘苏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