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寿·礼物(2)
当天上午八点之后,不断有宾客来临,都是熟人,不必刻意寒暄,长辈和长辈有话聊,徐陆光则和他两个发小吴天易、谭必强站在坐在花园里抽烟聊天。
“必强,你昨天相亲怎么样?成了没?”吴天易吐出一口烟雾,戏谑地看着谭必强。
谭必强人不如其名,带着黑框眼镜,笑容憨厚,个子中等偏上,身材敦厚,看起来就是一副老实可欺的形象。他习惯性地扶了扶眼睛,腼腆地说道,“不知道。”
“看你这羞羞答答的样子,看来人你是看上了。”吴天易用肩膀撞了撞徐陆光,提醒他一起来欣赏谭必强的窘态。
徐陆光赏了一个眼光过来,只见谭必强老老实实回答,“可是我看上没用,她能不能看上我还不一定呢。”
从小到大,这家伙私底下暗戳戳喜欢过的漂亮女生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是个名副其实的“容陷爱”,可是没来不敢付出过行动追人,只会自己一个人完成暗恋-恋爱-失恋-找他们诉苦的循环。
吴天易哈哈大笑起来,他记忆中谭必强的糗事一箩筐,每个单拎出来都能让他乐半天。
他一手搭在谭必强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强子,咱们都长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怂了,你啊,听哥哥我的,把你这该死的黑框眼睛拿掉,你们家是没钱做激光啊咋地。你再好好健健身,胆子放大点,嘴巴放甜点,对人姑娘真诚点,还愁姑娘看不上你吗。”
浪子还敢说真诚。徐陆光叼着眼,一巴掌拍在吴天易头上,“你知道真诚两个字怎么写吗。”
“废话,我对每个姑娘都是诚心相待,所以才能好聚好散啊。你个万年处|男你知道什么。”
吴天易一句话骂了两个人,徐陆光勾住他的脖子,谭必强反扣住他的两只手,两个人一齐用力,吴天易痛的直喊饶命,再也不敢了。
三个人正闹着,徐老爷子拄着拐杖出来,身后跟着赵嘉园和他的父母,老爷子招猫遛狗似的唤徐陆光,“还没长大呢你们三?过来,小光,你带园园在咱家里逛逛,她很久没来了,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你带着熟悉熟悉。”
老爷子的用心昭然若揭,吴天易保持着被徐陆光扣住脖颈的姿势,小鸡嗓地打趣,“兄弟,祝你好运。”
徐陆光心里憋闷,一把放开吴天易。
虽然老头一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但是一直没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也就当不知情。
他当然知道赵嘉园对他有好感,可是一来她没有主动挑明,二来他们两家从爷爷辈起就是知交,去年年头赵爷爷去世,老爷子伤心了很久。光是这份交情,他也不能做出伤害人姑娘脸面的事。只能敬而远之,前几天去乡下,如果不是何淼非要带她一起去,他不可能和她同行。
今天是老头的生日,他不好当面拆老头的台,只好“听话”地走上前,向乐见其成的赵家父母打了招呼,然后对红着脸的赵嘉园说,“走吧。”带她去逛家里。
徐陆光带着赵嘉园参观家里的厨房、客厅、书房、二楼阳台,正和大猫小猫一块玩闹的何淼看到了,鬼鬼祟祟地跟在他们后面,对着站在阳台的登对背影咔擦拍了一张照片。
徐陆光和赵嘉园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到做贼似的、满脸讨好的何淼蹲在地上举着手机,徐陆光冷着脸,长手长脚走过去,何淼向着他嘿嘿笑着,他没好气地拍了拍她头顶,从喉咙里发出低音,“记得给我删掉,要不然有你好看。”
徐陆光下楼去了,何淼冲着他一个鬼脸,她只感做到这个份上了,正准备删除照片,赵嘉园几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言辞恳切,“好淼淼,先发给我再删。”
在钢铁姐妹情和塑料兄妹情之间,怂人何淼犹豫了半秒坚定地选择了前者。只要她两不说,她哥就不会知道。
徐陆光下楼的时候,他妈和二婶还有大猫小猫各司其职,在各自的群体中扮演东道主的角色。
徐陆恩吃过早饭后就待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来,这种场合他一向不参加。
徐老爷子笑意盈盈地坐在沙发上,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围着他迎合。旁边的那张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衣着简朴的白发老头,他满是老年斑点的脸上充溢着茫然和尴尬,老态的眼神左右环顾,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徐陆光走过去扶起他,“二爷爷,您跟我去房间休息一会吧。”
徐老爷子这才注意到被自己忽视的老家兄弟,他用蹩脚的家乡话对他说,“嗯,泥去困一哈,吃饭了叫泥。”
徐陆光搀着白发老人往一楼拐角的客房去,老人一路都在用老家话和他说麻烦了,谢谢了。这两个词和普通话发音差不多少,徐陆光听得懂,他沉着声音说,没关系。
他刚把老人扶坐在床上,门口静悄悄出现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男生沉默着走到老人身边,女孩子稍微灵动些,低声对徐陆光说,“哥哥,谢谢你照顾我爷爷。”
徐陆光很少和爷爷老家的人打交道,除了对爷爷唯一在世的兄弟“二爷爷”还算熟悉外,二爷爷的子女、孙子女他一概眼生。知道他们对外面的环境感到无助陌生,也不好过多交代什么,只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在房间里休息,我等会让阿姨给你们送点吃的。无聊了可以看电视。”
徐陆光关上了房门,把他们的自卑和门外的上层繁华隔绝在两个世界里。
生日宴会的午饭10点多就开始了,家里和花园里安排了自助豪华餐点,彼此还算相熟的年轻小辈们这一群那一簇,边吃边聊;长辈们则坐在二客厅的大圆桌上,觥筹杯盏,笑声连连。
大忙人三叔三婶掐点到家,夫妻两满脸笑容地和他们打招呼,围坐在长桌上的年轻人不免都有些惊讶,因为女强人三婶居然牵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女生。
这,难道把徐家三叔的私生女带回来了?
小辈们都坐不住了,直觉有戏看。一个个饭也不吃了,陆陆续续跟在他们身后,进去看热闹了。
吴天易和谭必强小时候常来徐家,对已经过世的徐奶奶当然不陌生,两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吴天易说话还有些发抖,“这,这长得也太像了吧。”几乎和摆在客厅里的一张徐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徐陆光心中惊异不比他两少,他不知道三叔夫妻从哪找到这样一个和他奶奶极为相像的女生,又到底想要做什么,“走,进去看看。”
三人进屋,发现大厅的宾客围了一圈,坐着的,站着的,面部表情不一,但是都极有修养地观望着。
三叔徐守仁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三婶张可晴一身修身的西服套装,黑发红唇,一副女强人打扮。此刻正笑容亲切地拉着那个女生,对着绷着脸坐在沙发的徐老爷子说,“爸过八十大寿,我们做子女的理应送份大礼。我知道爸好东西多,就不拿俗物碍您眼了。这个女孩是咱妈双胞胎姐妹的孙女,咱妈临死前一直心心念念的灿灿,您还有印象吗?”
经三婶这么一说,徐陆光首先回想起来,在他的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小时候这个灿灿在他们家住过一个月,奶奶确实很喜欢她,妹妹不知道是因为吃醋还是怎么了,看灿灿很不顺眼,两人天天吵架打架没个消停。
只不过从他们家回去后不久,灿灿就走丢了,一直没找到。徐陆光还记得奶奶临死前拉着爷爷的手,嘱咐爷爷一定要找到灿灿,保住她可怜姐姐的唯一血脉。
吴天易和谭必强也想起来了,尤其是谭必强,毕竟这个女孩勉强算得上是他的“初恋”,吴天易对此一清二楚,冲着他挤眉弄眼取笑。
老爷子兴许是到过世的奶奶,脸色缓和下来,他站起来对一圈宾客说,“不好意思,各位亲朋好友,你们也看到了,家里暂时有家务事要处理,不能款待各位了。等过几天,我做东,重新宴请大家赔罪。今天实在是抱歉了,为了给老头子我庆生,让大家白跑一趟。”
“哪里,哪里。”
“没有的事。”
不管心中作何感想,宾客们有分寸地很快离开了。
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徐家人。徐老爷子的弟弟祖孙三人被张姨带去了客房。
老爷子招手让女生靠近,脸色深沉,问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灿灿?”
“爸……”三叔徐守仁准备说点什么,老爷子挥手打断,“我只要听这个孩子自己说。”
“小时候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清楚了,没法证明,我跟着他们来,也只想知道自己可能是谁。”女生看起来柔柔弱弱,话里却透着一股硬气。
徐老爷子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神色莫名,他对着大儿媳妇杨蕙如悄声说了一句话,徐陆光就看见他妈带着女生去了一楼的另一间客房,老爷子则对着三叔夫妇说,“你们跟我去二楼。”
大猫小猫挨道徐陆光身边,大猫说,“哥哥,如果她是灿灿,那她改变还挺大的,她小时候脾气可坏了,我们和姐姐……我们都不喜欢跟她玩。”
小猫口中的姐姐就是徐陆光的亲妹妹,比她们大一岁的徐陆月。她的生命终止在9岁。
孩子的逝去总是令人格外心痛,怕触及到这道深刻的痛楚,家里人在徐陆光母子面前从不提起徐陆月。大猫这次嘴快不小心犯了忌讳,心里惴惴,脸上也有歉意。
徐陆光拍拍大猫的肩膀以示自己不介意,“人都是会变的,这没什么奇怪。”
徐陆光不知道老爷子和三叔夫妇谈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妈带那个女孩去房间里检查什么,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老爷子当着全家的面承认女孩确实就是灿灿,并且她以后会住在老宅,是家中的一份子。
徐陆光觉得这一天天的可真的累啊,既累又无聊。也许是今天想起妹妹的次数太多,他一时半刻都不想留在老宅了。
他从妈妈珍藏的家庭相册里拿出所有妹妹的照片,还把他这些年一直保存在手机里的妹妹的照片拿到打印店里打印出来。带着照片,他回到自己的房子,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出发了。
不用听高诚的所谓“体验生活”坐高铁,徐陆光这次直接坐飞机飞到宜城,然后从宜城市直接打的到了余山家。
到了余山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余山正准备脱衣去洗澡,上衣脱到一半,他耳尖地听到有车子停在他家门口,有人从车上下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然后是蹬蹬蹬的脚步声,脚步停在他家门前,过了几秒他家的大门被拍响,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余山,开门。”
竟然是徐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