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拒绝·真心话
这话来得突然,语气莫名郑重。
咯吱晃动的躺椅停了下来。
余山一怔,从躺椅上扭头看向徐陆光,徐陆光双手交叉撑在高挺的鼻梁下,眼睛看向门外,目光深邃,脸上表情意外的有些沉重深远。
此刻的他不像余山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矜傲,也没有了和朋友在一起的随意,更没有了昨天下午说要支付他一万元费用时的少年气,反而像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大人。
说不好奇那是假话,但是余山从不认为自己一个乡下小百姓有什么能帮得上有钱人的,他躺平,视线盯着头顶的白水泥天花板,平淡中带些自嘲地问,“我能帮你什么?”
徐陆光酒量一直不错,十瓶啤酒下肚也能保持清醒。虽然中午被余山的小叔拉着喝了四瓶啤酒,人是没醉的,但身体在酒精的滋润下冒着热气,加之明天上午他就得回去,时间不多,趁着这股热气劲,他必须抓紧机会对余山说出他的请求。
“手机上说。”徐陆光声音低沉。
高诚他们几个都在房间里午睡,难保中途醒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徐陆光拿出手机,修长细白的双指在屏幕上齐飞,他哒哒哒一鼓作气写道,“山哥,首先我得向你道歉。昨天下午你和那个女人在屋里说的话,我全听到了,郑重申明,本人并非故意偷听,只是我刚好回来拿单反,听到你们说的事情很离奇,而且对我家多年前的人命案可能会有帮助,所以我才听了下去。我知道你有“能力”,我真诚希望你能帮我查清我妹妹去世的真相。有任何条件,只要你提,我一定满足,绝无二话。”
余山早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握在手上,微信提示音响起,他第一时间躺在躺椅上看完了微信绿色背景下的这一长串字。
一行行看下来,余山的心高高低低起伏不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一旦将秘密暴|露给第二个人,就成了走钢丝的表演家,运气不好,技术再娴熟也会掉下来摔死。
在他使用“能力”帮助黄静之后,余山就预料过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摔死”,只是他原本以为摇动钢丝绳的人会是黄静,没想到意外杀出个徐陆光。
余山相信徐陆光没有撒谎,毕竟在黄静来之前,徐陆光他们早就去庙里两个多小时了。
他心里直呼麻烦,面上不显,他能感觉到徐陆光焦急的目光正在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复。
要让徐陆光失望了。帮了一个人,惹了一次麻烦,麻烦又带来下一个麻烦,这样的多米诺式“出手助人”模式,余山打定主意绝不再做第二次。
余山坐直身,回看徐陆光一眼,然后同样在手机上回复,“不好意思。上次帮助黄小姐是事出有因,不得已为之。我并非专业人员,对命案调查一窍不通,你另请高明为好。”
徐陆光满怀希望看了微信,理想中的答案没来,反而看到了拒绝。他从手机上抬起头,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直直地烧向余山。
也许是心底对真相的渴望胜过了他的骄傲,也许只是酒精燃烧下的一时冲动,徐陆光人生第一次把自己隐藏心底的伤疤揭给别人看,“我们家的事情也有因。十年前,我们家一年内相继死了三个人,我9岁的妹妹也在其中。她从小怕水,从来不会去水边,然而她却溺死在了水池里,警察断定是失足落水,早早结了案。我不信,可是我没有证据。我只想要一个真相,只有你能帮我,你难道不能体谅一个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吗?”
余山暗想:没有谁比我更能体会失去至亲的痛苦。
正巧,远处有一个人影正朝余山家走来,一看就是来买东西的,余山从躺椅上坐起来,低低地对徐陆光说了一声,“抱歉,术业有专攻,你还是找专业人士吧。”
他将躺椅搬回远处,自己则进了柜台里坐着。
徐陆光想起妹妹死去时的惨状,狠狠抹了一把脸,低头进了房间。
余山则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同情失去妹妹的徐陆光,但是更怕随之而来或伴随其中的麻烦。
他沉着脸,替来的顾客拿了三袋盐和一瓶醋。
高诚和何淼他们这次午睡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醒来的时候个个没精打采,睡意惺忪,余山问他们要去哪里逛逛,高诚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有气无力地回答,“算了,不玩了,没啥好玩的。就在家里待着算了。”
乡下能有什么好玩的呢。下次应该不会再来了。
徐陆光的情绪似乎调整过来了,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又是那个喜欢用眼角瞥人的少年。
为了打发晚饭前的无聊时间,高诚向余山要了两副羽毛球拍,在余山家门外宽阔的水泥地上打羽毛球。
余山拿了晾晒衣服的竹竿做球网,他们俊男美女,两两混打,简直打出了偶像剧的氛围感。
隔壁家的两个小孩坐在自家门槛上拍掌叫好吆喝。来余山店里买东西的村民也颇为感兴趣地坐在他店里看他们打球,偶尔还会问余山,他们是明星吧,长得那么好看。
吃过晚饭,也许是明天就要离开,何淼提议大家坐在小客厅里玩玩游戏聊会天,八点洗澡也不迟。
高诚第一个附和,“就是,就是,山哥,我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趁着今晚,咱们随意聊聊天,就当交个朋友。”
“纯聊天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何淼兴奋拍桌。
“这个可以有,怎么个玩法?转酒瓶?猜拳?击鼓传花?掷骰子?抽签?”高诚附和。
作为经典老少皆宜的“真心话大冒险”,市面上流行的游戏方式差不多也就是这些。
“没新意。”何淼咕哝,她环顾四周,眼神在看到货架上的某一个物件时陡然发亮,“我们抽扑克牌吧,一副牌52张,看点大点小,a是1,j、q、k算11、12、13点,大王最大,小王第二。我们5个人当中点最大的人赢,牌面一样大的要剪刀石头布,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或者让他做一件事,输的人必须诚实回答问题,答应赢家的要求。怎么样?”
赵嘉园笑着肯定,“可以,就这样玩。”
何淼:“山哥,一起玩吧。”
徐陆光大剌剌靠坐在椅子上,一直低头玩手机,听到何淼的问话,抬头看了余山一眼。
一张桌子上八只眼睛齐齐盯着余山,似乎就等他点头了。
余山对他们几个人印象不差,虽然家境天差地别,但是他们并没有看不起农村乡下人,态度一直很谦逊。
他们在家里的时候固然吵闹了一些,可是适应了之后又常常让他感受到久违的属于家的烟火气。内心中他三番两次逃避承认,而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最后一晚,一种浅浅淡淡的不舍从心底冒了上来。
于是余山答应玩这个他八九岁就玩腻了的傻瓜游戏。
“欧耶。”何淼欢呼。
余山从货架上拿出一个崭新的扑克牌放在桌上。
何淼一把抢过去,拆掉塑封,手势熟练地洗牌,来回洗了三次,觉得满意了,将一摞牌顺时针摊平,形成一个半圆。
第一轮,余山抽到一个红桃3,高诚抽到梅花5,何淼抽到黑桃9,赵嘉园抽到大王,徐陆光抽到方块a。徐陆光点最小,何淼起哄,“嘉园姐,机会来了,你有什么想问我哥的,快点问啊。”
赵嘉园红着脸,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问,“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高诚和何淼一脸怪笑,嘴里发出哦哦嘘声,徐陆光狠狠一脚踩在高诚鞋子上,以示警告。高诚接受到老大的提示,忍痛闭嘴了。
徐陆光靠在椅子上,手上还拿着那张方块a,在手底下转来转去,他漫不经心回答,“不会让我觉得无聊的人。”
“哥,你这回答太笼统了,你得说说具体是什么性格的人或者是她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你觉得不无聊?”何淼替赵嘉园问。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你有本事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