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荒原
“今晚我守夜吧。”江鸣吃完手中的肉干，起身道，并没有继续他们的话题。
“还是老规矩，轮着来。”章思萌抬眼说：“可不能把你累着，我们还指着你和周可儿活呢。”
“不打紧，我刚好没有睡意。”江鸣并没有给商量的机会，出去之后就爬上了废墟顶端。
外面的风有些冷，他不禁合上了兽皮大衣。
旷野很安静，除了风声，就没别的了，天上的云似乎散了一些，偶尔能看到几点闪烁的星光。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抬头仰望过星空了。
他是学天体物理的，学这个专业的要么是傻叉，要么是有一些浪漫主义情怀的，幸运的是，江鸣属于后者。
不过，他对星空充满期待，但星空却从未回应过他，就如同宇宙的平均温度那样，只有零下27042°，让人觉得冷漠。
更何况，他与星空之间，隔着一条名为现实的天堑，浪漫终究会败给现实。
而这可悲的现实就是他们还要为了生存而挣扎，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这就是作为人类个体的渺小和可悲之处。
没过多久，下方缝隙中透出的火光由橙黄变成暗红，余烬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或许是因为火光消退，江鸣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不禁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把手往袖子里一藏。
袖口刚好是野兽蹄子的部位，有一圈厚厚的绒毛，会暖和些。
“冷吗？”
周可儿突然坐到江鸣旁边，笑眯眯地关切道。
“现在还好。”江鸣回以浅笑。
周可儿无言地将身子靠了过来，依偎在江鸣怀里，即便她的身影有些虚幻。
虽然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江鸣的确能感受到周可儿身体柔软的触感以及温热。
很快，二人抱团取暖，江鸣感觉寒意被驱散了大半，漫漫长夜便不那么难熬了。
清晨，太阳刚出来，几人就踏上了行程。
这时太阳的温度还未来得及发挥作用，正是最冷的时候，大地已经降了霜，惨白一片。
白色和红色混杂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太吉利。
好在半个小时后，太阳光如期而至，将白霜汽化，在低空弥漫开白色的雾气。
不到中午，四人小队终于是抵达了正经城区的地界。
显著的标志就是植物急剧变得稀疏。
由于城市地面的硬化工程，大部分地方都覆盖了水泥，后来又被黏菌的消化作用给固化了一遍。
以至于可供植物生长的地方不多，大都只能长在裸土地上，不过很多水泥地面都出现了裂隙，而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顶了起来，地面变得凹凸起伏。
裂隙里也长出一丛丛的低矮植物，高度不超过两米。
远远看去，似乎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生态环境——城市荒原。
“这些植物……”章思萌首先留意到道路两边的低矮丛林，“虽然看着眼熟，但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嘛！！”
江鸣和文欣然一直在警戒周围的情况，经章思萌一提醒，这才观察起旁边那些植物的微末之处。
文欣然蹲下来，抚了抚眼镜，伸手想去摘下一片路边一株茅草的叶子，可当他的手刚靠近，茅草叶上的尖刺之上就突然伸出无数细小的红色丝线。
他眼疾手快收回手，然后从地上捡了片枯草叶，扔了过去。
这株茅草似有感应，瞬间就从尖刺处涌出大量的丝线，将枯草叶团团包裹，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丝线松绑，朽烂成粉末的草叶就飘散成灰。
而且这些丝线没有捕猎到心仪的猎物，像是发脾气似的四处乱舞。
接着文欣然又检查了几种植物，最终得出结论，“这里的各种植物都与山里的大相径庭，虽然原始物种是相似的，但出现的变异并不一样。”
“我想是因为黏菌获取基因具有随机性，因此不同地区的黏菌基因库也不一样，以至于诱导出的变异生物具有一定的地域性，不同的地方几乎会形成完全不同的生物聚落。”
“理论上应该是以孢子的传播范围为界。”
“基因库？”江鸣有些不懂其中的一些概念。
“这个好理解，黏菌获取到别的基因片段后，会把基因插入到自己的dna序列中，而它们并不会丢弃掉这些基因，以至于它的基因会越来越冗杂，就像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基因仓库。”文欣然解释道：“至于其中的哪些基因会表达，黏菌自己也无法决定，因为一切结果都是随机产生的。”
“所以我们过往的一些认识都没用了。”这才是江鸣担心的事情，他忧心道：“我们似乎太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文欣然沉吟片刻，微微颔首，“不过我们的野外生存经验倒是不会因为物种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城里怎么着也不会比丛林里更艰难吧！！”
其实江鸣的担忧正是来自于这种“未知”，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
不过文欣然的话也对，城里怎么着也不至于比蛮荒的丛林里更危险。
他们可都是在蛮荒的丛林里练习了两年半野外生存的人。
“走吧，尽可能谨慎一些。”
一路上他聚精会神，所有感官几乎提升到极致，留心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飒飒飒~~”
右手边的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摩擦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草丛顶端一阵晃荡，一个人影突然从一人多高的草丛里冲了出来，而且不小心被草根给绊倒，直直往地面扑来，就摔在江鸣右手边几米的位置。
眼前是个女人，看不清脸，因为脸正埋在泥巴里，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不过衣服又被尖锐的杂草或者灌木划破，飘出几朵雪白的羽绒。
不过草丛之中的窸窸窣窣并没有停止，接着又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窜了出来。
赫然是一条大狗。
坑爹的是，大狗虽然是追着女人过来的，但现在刚好看到了江鸣，便直愣愣朝着江鸣扑了过来！
不过江鸣倒也没有任何慌张，微微一蹲身，抽出骨刃，起身之后身子一侧，就躲开了扑过来的大狗，顺手将骨刃插进大狗的咽喉。
江鸣反手一使劲儿，把大狗截在空中，它开始在骨刃上挣扎，随着几声呜咽，大狗停止了抖动。
粘稠暗红的血液开始沿着骨刃浸出来，流了江鸣一手，血液温度远比寻常的狗要高，就像是温泉一样。
不过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倒是让他的手温暖了一些。
一转手腕，大狗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江鸣回过头去，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女人昂起了头，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她刚刚看见了江鸣杀狗的全过程，江鸣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轻易便解决了这只一米多长的大狗。
即使他还背着大包的东西。
“你们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去？”女人爬起来，还是有些警惕地说道。
见来人是个女人，章思萌走上前去，眉心一蹙，“你怎么一上来就是哲学三问啊？”
女人这才留意到他们其实有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还有一个小女孩，便瞬间放宽了心。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样的组合，绝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不是太坏的人。
因为在这世道，女人还能够白白胖胖，并不多见。
几人同时也在打量这个突然闯过来的女人。
她很消瘦，羽绒服都掩盖不住的那种消瘦，露出的手腕和脖子像是干枯的树杈子，身体无法撑起羽绒服，身高不低，超过一米六，因此活脱脱是一个稻草人。
脸部还算有些肉，但肤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灰黄色，脸上应该是浮肿导致的虚胖。
长得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女人又说话了，这次便有些随和道：“你们看起来像是野人，不过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哈！就是你们的装扮有些原始。”
江鸣不在意问道：“你们都不用兽皮做衣服吗？”
“不用，一些被掩埋的地下商场里还能找到大量的衣服。”女人解释道，然后眼神看向地上的大狗，舔舔嘴皮道：“见面分一半，能分我一个狗腿吗？不然这趟出来什么都没搞到，回去没法交差。”
“你一个女人出来狩猎？”文欣然不可思议问道。
“嘿嘿！”女人颇为乐观地笑道：“其实我是出来打水的，但刚刚被狗追，水壶不知道被我给丢哪儿去了。”
“附近有水？”江鸣问道。
他现在需要清洗一下手上的血迹，否则其他掠食者会寻着血腥味来找他麻烦的。
而且，到任何地方，知道一些干净的水源是很重要的事情。
女人略有迟疑，眼神时不时瞟向地上的大狗尸体，“现在干净的淡水水源可不好找，把地方告诉你们可以，但这条狗归我！”
江鸣爽快道：“带路。”
跟着女人，一行人钻进了草丛，期间江鸣得知了女人的名字，她叫做顾玲。
闲聊的时候，江鸣还知道了这片区域其实危险的动物不多，只是偶尔会有些变异兽过来喝水。
今天刚巧被她给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