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家
张铭那边已经开始“肃清”，江鸣也不敢多耽搁，选择即刻离开。
在稀稀拉拉的枪击声中，章思萌把楠楠抱进货车的副驾驶，替她系上安全带，然后发动了车辆。
“萌萌姐，我妈妈呢？”楠楠一脸天真地问道。
章思萌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露出甜美的笑容，就和她时常露出的那种笑容一样，“妈妈呀，去工作啦！要出差很久哦！”
“多久哦”
“很久很久，妈妈走的时候说了，楠楠要乖乖等妈妈回来哦！不能哭，也不能闹！”章思萌的笑眼里不经意间划过一滴泪珠。
“好！”楠楠举着双手，大声道：“楠楠会乖乖的！就像等爸爸回来一样！”
“楠楠真是个乖孩子！”
章思萌伸手摸了摸楠楠软乎乎的脸蛋，然后定了定眼神，一脚油门，开出了地下通道。
江鸣和文欣然则偷偷从公园绕到了马路上，回到了各自的车上，按照约定好的频段开启了警用电台。
两辆车几乎同时启动，车灯瞬间驱散夜的黑暗，前方通道上堆放的物资已经被清理走，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加速逃离了公园。
其实还有不少人都趁乱逃出了地下停车场，但对于这些对末世毫无准备的普通人而言，是拥有自由，还是被压迫，又有什么区别呢？
“章思萌，章思萌！”江鸣拿起对讲机喊话道。
章思萌语气轻快，“能听到，说！”
听到如此活泼的语调，江鸣微微一愣，但这是件好事。
“你要不要直接开去望江山的方向，我们在外环路上汇合，我担心折返的时候又会生变故。”
章思萌的声音略带疑惑，“望江山？这边不是有条路也能过去吗？只是会在山上绕一大圈，不过通畅性可以保证！”
“如果能走得通，倒也不错。”
江鸣一早还在担心原路折返的话，难免会再次和张铭他们碰上，会发生些什么，便不好说了。
幽深的夜晚里，似乎整个城市只有三辆车的车灯在闪耀，江鸣看着无垠的黑暗，周围除了引擎声就没别的声音了，静得出奇，在这种极端的孤寂之下，内心的想法和声音被无限放大。
他不禁在想那些幸存者现在都藏在哪里，又在发生着什么。
仿佛能听到他们为寻找物资而翻动水泥块的声音，抢夺食物时的打闹声，甚至将子弹宣泄向同胞时的轰鸣！
……
一个小时后，那处地下停车场内，风波已然平息，在近乎强权般的力量面前，局面很快被张铭控制。
包括他在内的二十多名警察掌握了十多把步枪，五把手枪，自然而然形成新的阶级，文明社会崩溃之后，一种全新的，近乎原始的社会正在形成。
至于代价嘛，便是满地的尸体和污血。
“打扫干净。”张铭给手下交代一句后，便离开了。
剩下的警察将枪口对准了活下来的人。他们正抱头蹲在地上，如同温顺的绵羊，而那些不服软的，现在已经硬了。
人类社会的法律是最低的道德底线，当法律不存在，做什么都不会受到约束和惩罚后，人心中的恶兽便被释放了出来。
如果说这些警察一开始还能保有些良知，可当在形势的逼迫下，手上沾染过鲜血后，也尝试到了权力的滋味，心中那最后的底线也轰然崩塌。
“你你你，快动起来！！！把尸体丢出去烧了，你们几个，想办法把地上的血迹清洗掉！”一个人用枪口点着人头道。
被点中的人仿佛成了失去灵魂的傀儡，不敢有丝毫的反抗，都开始麻溜地干活。
即便那些尸体是他们的丈夫、妻子，或者父母。
随后，在这些警察的指挥下，更多的“贱民”开始行动起来，收拾着地下停车场的狼藉。
此时张铭从警车上翻找出医药箱，用绷带在头上缠了几圈，将自己左眼整个包扎住。
走出巷子时，他看到地上辛薇的尸体，冷声道：“何必要这样？你死了，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
愤然踢了一脚后，张铭走去先前辛薇待的那个走廊，发现早已没有江楠楠的身影，那两个“熟人”也消失不见。
甚至也恍然意识到许久没有看见章思萌出现！
更令他怒火中烧的是，物资堆放处，一大堆东西被从后面掏出个大洞，诸如罐头、饼干之类扎实的食物被偷走了大半。
愤怒无处发泄，他奋力一脚踢在防火门上，几乎是把门板踢凹陷下去。
心中狠狠记住了那几张脸。
最后，辛薇的尸体也被扔到外面那由几百人堆成的尸堆上，几桶汽油下去，在雨夜之中，一堆火焰燃烧得很旺。
时不时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那是人体内脏在高温之下膨胀破裂而发出的声音。
随着水分的散失，脂肪首先被点燃，火燃得更猛烈了，滚滚的黑烟伴随着蛋白质燃烧的焦香味在整片公园弥漫开，甚至也通过地下通道灌入了停车场之中。
……
约么一个半小时后，三辆车终于是到了老城区，江鸣家所在的老旧小区。
老城区的损毁同样严重，只是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倒塌的建筑波及的范围有限。
将车停在小区外的道路上，江鸣呆呆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直到文欣然在外面敲了敲车窗，江鸣这才下车。
小区虽然老旧，但到现在都还坚挺，不过楼体表层的水泥几乎完全脱落，露出里面的红色黏土砖。
章思萌下车，看着一整片的完好房屋，不禁惊叹道：“过去的建筑居然如此结实！”
“可能是因为红砖这种建筑材料能够抗住黏菌的侵蚀，保护住了楼房的主体框架。”文欣然推推眼镜，分析道。
“可能也扛不了多久。”江鸣注意到了墙面上的一道裂隙，而后看向章思萌，“楠楠怎么样了？”
“睡着了。”
江鸣转头看去，货车的玻璃上没有贴膜，可以清晰地看到江楠楠脑袋斜在座椅上，安稳地睡着，小嘴巴时不时还嘟几下。
“那就好。”
其实江鸣现在心里很复杂，这几个人都是因为他而聚集在一起，说不上有责任，但肯定是有亏欠。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说不定辛薇就能安全地带着楠楠离开地下停车场。
其实江鸣知道，在这种世道本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但看到楠楠，这种想法就会不受控制地出现。
江鸣早就见过楠楠，就在事故发生的那一个晚上。
辛薇把他带去交警队的时候，楠楠正在办公室里做作业，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江楠楠的父亲因公殉职，她的工作又忙，没人帮忙照看，于是她经常就会把楠楠带在身边。
“大哥哥，你看着很难过的样子！”这是江楠楠对江鸣的第一句话。
当时江鸣啥也没说。
“吃糖吧，吃了糖就不难过了。”江楠楠在自己粉色的小背包里翻找半天，找出一根棒棒糖。
江鸣现在都还记得，是草莓味的。
他很确定自己不会去管其他任何人的死活，但楠楠呢？
亦或是半道上突然遇到的说要把他作为观察对象的文欣然，以及还不是很熟悉的章思萌。
他们还算不上朋友，但至少是身边的人。
人类总是倾向于形成小团体，找到所谓的归属感，并且会为其他人考虑，不过江鸣并不认为这是人类的善意，而是自私！
抱团取暖，重点是为了取暖。
可随即，江鸣晃了晃脑袋，不能让自己有这种想法，如果只会这样想，无疑是可悲的。
最终他把这种想法归咎于自己的情感缺失症，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疾病。
而他不希望变成一个可悲的人。
他试着挤出笑容，“走吧，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