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杀手（上篇）

    公元2945年，一个遥远的空间里。　　使者号探测飞船正在降落，剧烈的振动，让刘玉杭无法再温习技术手册。　　下方，是一个被命名为霍恩的星球，作为首批登陆霍恩星的探测者，刘玉杭将与其他五名队员共同踏上这片未知的区域。　　“重力水平接近地球，降落过程平稳，请携带维生设备，依次出舱。”

    耳边，ai的提示音响起，刘玉杭振作精神，走出了舱室。　　霍恩星的地貌跟料想的基本一致：灰暗的砂石遍布，平原是主要的地貌特征。　　按照计划，他们分成三个小组，每组两人，前往不同的坐标安放探测器，数据将会在之后的数月内反馈给地球总部，供总部的ai绘制出霍恩星一小片区域的的地底矿产概况。　　“学长，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

    刘玉杭回头，隔着面罩看到了与他同一小组的陆建忠。　　陆建忠是刘玉杭的同门师弟，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刘玉杭多年以来的情敌——他们喜欢着同一个导师门下的师妹。　　然而，这种敌对的关系，却比所有狗血宫斗剧中要含蓄好几个数量级，引而不发，是三人处事的方式，这甚至让刘玉杭想起了一部出土许久的古典人文剧《请回答1988》。　　直到，几个月前，小陆跟师妹迅速确立了关系，而在这趟登船之前，陆建忠刚刚求婚成功。　　“没有，小陆，你想多了，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刘玉杭笑了一下，浅浅的。　　昨晚睡得很好，其实，使者号的睡眠舱，是他经历过的最舒适的。　　拥有可以代表国家，不，代表人类出战太空探索的头脑和身体，而他们这些探索者脑中的困扰，却跟千年之前的祖先一样……刘玉杭时常在阅读登陆技术手册时，想着想着，就哑然失笑。　　果然，人性比技术和智慧，进化得要慢得多……　　“学长，快点来啊，我们的安装需要很多时间呢！”

    刘玉杭看得出来，陆胜在努力让他振作一些。　　但所有的鼓励，背后都渗透着陆胜想自证清白的无辜，以至于显得过分用力。　　不想这些了，干正事。　　刘玉杭打开设备箱，将需要安装的设备调试好参数，插在地上。　　陆建忠在一旁，也鼓捣着自己负责的附件。　　荒凉的大地上，有几座鼓起的小山。　　余光一扫，刘玉杭背后一阵冷汗——刚刚有什么东西，大约半人多高，从小山后面一闪而过！　　他十分确定自己的判断，这个星球上，有活着的东西，它甚至可以快速奔跑！　　“学长，你看到了吗？”

    陆建忠说。　　刘玉杭没有吱声，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便携防御枪，走向小山。　　陆建忠紧随其后。　　等两人默默数好一二三，抬枪迈步冲出去后，却发现空无一物。　　“我确定我看到了，学长。”

    “嗯，我知道，我也扫到了。算了，我回去跟上级报告一声，先完成计划内的任务。”

    “嗯。”

    ……　　几小时后，队员们悉数开始返回到飞船周围。　　“学长，完了！我忘了取回一个零件，回去要用到的。”

    陆建忠说完，转身跑向刚刚工作的地点。　　“小陆！等我一下！喂！”

    刘玉杭大喊着，才发现通讯设备自动休眠了。　　他赶忙打开设备，好让陆建忠听到他的声音。　　看到陆建忠越跑越远的身影，刘玉杭急了：“你傻了吗，你这样不符合规范！等下我！”

    然而，一阵突然刮起的风沙，模糊了他的视野，让他与陆建忠的联系通路断了。　　“风暴警告，刘玉杭组，请尽快返回，请尽快返回。”

    耳边，是ai给出的提示信息。　　“头儿，我的组员还没归队！”

    “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你！赶紧给我先回来，我再去联系他！”

    船长说道。　　……　　几小时后，刘玉杭回到了飞船里，面对着其余四名船员，他脸色铁青。　　“小陆没回来，所以我就去找他了。”

    刘玉杭说。　　“所以你就违抗船长的命令？”

    船长气不打一处来，“已经丢了个人，再丢一个？”

    “老刘，说说你最后看到的情况。”

    “这个星球上，有杀人的生物，”刘玉杭一屁股坐在地上，努力让自己不崩溃，用颤抖的声音说，“半人多高，没太看清，跑起来很快，在我们安放设备的地方，只剩下小陆的一块宇航服残骸……三四个围在那里，像在啃噬……我疯了一样冲过去，它们就迅速跑进了风沙里……”　　探测队员们惊愕不已。　　“让我留下来，船长，让我留下来吧，我要把那些家伙杀干净！我没脸回去！”

    刘玉杭突然扑倒在几人脚下，用头撞地。　　探测队为陆建忠举行了简单的悼念仪式，并及时上报了情况。　　而后返航。　　……　　几个月后，霍恩星上多了一座小小的基地。　　基地中驻守着唯一的地球人，刘玉杭。　　他抛弃了所有头衔，三番五次申请，终于如愿。　　他知道，这要得益于霍恩星本身的特点：地质结构极其复杂，难以在短期内被探明地层和矿产情况，所以暂时没有登上大举开发的名单。　　当然，更得益于他所处的人类时代——星际开发几乎成了建造道路桥梁一样的寻常事，而不同星球上奇形怪状的低等生命体，也不足以引起人类多大的兴趣。　　于是，这才有了他独自拓荒的机会。　　然而，他知晓自己的目的，只有复仇。　　为了陆建忠。　　一些可以循环的生态物料，一些便携的武器，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就是他接下来的全部生活。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上级特批了很多顶尖实验设备，让他在这个荒星上开展实验，这倒是他的兴趣所在。　　他回到基地的休息舱，深邃的夜空下，刘玉杭会从设备中调出三人游玩时的照片，然后失眠一整晚。　　也有的夜里，他在狩猎后毫无所获，酣然入睡……　　外形奇特的大树长在这片荒芜的土壤上，树下，数个狩猎目标正在那里！　　它们长着纤细的三条腿，如同枯藤或是根雕一样，却轻盈灵活，半人高的身躯顶部，顶着一个玻璃缸似的椭圆形脑袋，透明圆润，脑袋里面，是一束红色的珊瑚状的内脏，两条触手或许是它们的摄食器官，柔软蜷曲在腿的根部。　　刘玉杭手握枪械，穿着笨重的宇航服冲上前。　　地面上，鼓起一个个脸盆大的小包，而后像一个个小火山一样喷发出气流，刘玉杭绕开这些气柱。　　“三足杀手！你们今天死定了！我要灭绝你们！”

    他扣动扳机，光束从枪口喷出……那些三足杀手们顿时灰飞烟灭。　　亮光却灼烧着他自己的视网膜——他醒了。　　原来是一个梦。　　复仇的火焰灼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