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往事恩怨(1)
大祭司的神情晦涩难辨,但是看着沈洛弗的眼神却像是在给她出一道题,没有回答出正确的答案,她便会陷入彻底的疯狂。
“洗耳恭听。”
大祭司轻蔑地往后依靠,然后看着正对面苏闫的画像,思绪似乎一下就飘回了许多年前……
“我的原名,本叫,夏……梓……鸢……”大祭司长长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像是许久没有将这三个字连在一起说出口。
苏辰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夏梓芜的画像,仿佛听见了一个恍若惊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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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夏梓芜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就连面容都生得一模一样,母亲因为生产了双生子,气血不足多年,常年多病。七岁那年,母亲重病,父亲去山上采药,失足掉落悬崖,母亲也病死在了病床上。
那时候我跟姐姐一直都觉得父亲没死,所以便一起进了山去寻他,想着就算只能寻个尸身也好。但没想到,我们却因为这个选择,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于是,我们被阴月教的人发现,因为我们的长相,我们被当做了圣女培养。那里还有许多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她们从小便被培养剑术、内功,只为了从中选出最优秀的那一对,然后再选出最优秀的那一个。
但我们跟她们不同的是,我们早就先做了七年的姐妹,相比于成为圣女和成为大祭司,一起活下去才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那个时候我害怕极了,我不敢伤人,更不敢杀人,每每到晚上的时候,那些死去的姐妹就会在我眼前出现,她们每一个人都在喊:快跑!快跑!
是阿姐一直陪着我,她说,她会变得更加强大,我不敢学武伤人,她便学两个人的份;我不敢持剑杀人,便让她来杀。因此,明明我们是最后来到教内的双生子,却成为了最厉害的一对,这一切都是因为阿姐她,足够强大。
她说,终有一天,我们会一起逃离这里,然后远走高飞,管他什么圣女,管他什么大祭司。可是我们的想法太天真了,阴月教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待在这里越久,我们便越明白自相残杀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我产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如果我们都能活着,然后还能有一个人成为大祭司该多好;我们可以改变这一切,解散阴月教,让每一对双生子都不用自相残杀,让每一任大祭司都能做一个简单的官吏该有多好。
让我产生这个想法的那个人,就是苏闫。
因为阿姐的努力,我们成为了大祭司最看好的一对,也因此在教内获得了更多的特权,也得知了好些本不该让我们知道的消息。
那个时候还是皇子的苏闫,是三百年中第一个提出要削弱大祭司权力的皇族宗亲,师父摸不准削权的主张究竟是苏闫自己的主意,还是代表着陛下的主意。她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让提出这个主张的人悄无声息地死去,震慑那些妄图颠覆神明的人。
不久之后,苏闫接了一件出京的差事,我们的机会也来了,我被派遣出教成为了截杀苏闫的一员。
我们在林中堵住了他,却没想到身为皇子的苏闫居然身怀武艺,甚至不在我们之下。我们杀了他身边的所有人,却唯独没有堵住一个重伤的苏闫。于是,我们在林间分开去寻苏闫的踪迹,只有我一个人循着血迹在山崖上堵住了他。
那个时候,他已经身负重伤,精疲力竭,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交手的时候,他竟然在我快要跌下山崖时拉我一把。其实他完全不用这样做,因为凭我的轻功我完全可以自行上来,然后重新追上他,杀了他。
可是他就是这么做了,并且看出了我的身份,他点出了我圣女继承人的身份,点出了我终将要与我的姐姐决一死战的未来。他开始说服我,他说他要与我做一场交易,他要解散阴月教,也会解救我和阿姐的命运。我问他,凭什么要相信他,他自信地告诉我,就凭他一定能做南苏的下一任帝王。
南苏的皇子不止他一个,此刻的他满身是血,浑身是伤,只要我穷追不舍,他就一定会死在我的刀下,可是那一刻,我动容了,因为他的眼里的自信影响了我,我居然相信他真的可以做到,他会是我和阿姐的希望。
我相信了他,放过了他,甚至为了帮他逃过阴月教的追杀,悄悄将重伤的他带进了阴月教。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师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要杀的人就被她最看好的圣女继承人藏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我能瞒过所有人,却唯独瞒不过阿姐,我告诉了她我的计划,阿姐却满是惊恐,仿佛我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她要杀了苏闫,她说这是唯一让师父息怒的方法。我拦下了她,也因此与阿姐吵了我们这一生的第一场架。面对师父的逼迫,面对生死,我们都能做到同仇敌忾,却唯独为了一个男人,吵架了。
她说她已经想好了办法,凭借她现在的能力,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带着我逃出去,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冒险的事,更不能相信南苏的皇室,他们与大祭司他们本就是一路人。
我问她办法是什么,她却说不出来了,我们都知道我们逃不出去的,我求她试试我的办法,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但是我知道,她迟早会同意的,因为她拦不住我,也不会真的举发我。
第二天,她妥协了,我就知道,就算为了我,她也会妥协的。
苏闫就这样藏在了我的房间,有时候为了躲避其他人,也会藏在阿姐的房间,有时候也会将苏闫装扮成女子的模样,其实教中也有男弟子的,可是他居然就这样任由我们摆弄,一点也不曾恼怒。有时候他也会跟我们讲一些教外的事,有些听过,有些没听过。
我开始觉得苏闫居然是个有趣的人,阿姐对他的态度也不似之前的敌对,我们三人就这样度过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日子,有时候会觉得苏闫就算一直待在这里也挺好的。
直到那一天我高兴地端着我煮好的粥去看他,路上却遇上了从来不曾见过的大司命,我们只是在师父的口中听过他,他是师父最想要拉拢的人,我曾意外地听师父与蛊王探讨过大司命的身世,他们居然怀疑大司命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人怎么可能会活三百年,那不是就跟神仙一样了嘛!可等我真的见到他时,我居然有些信了,他的眼睛一眼就看透了我的秘密。
“你这碗粥是为心爱之人煮的?”
我吓得粥碗和呈盘一起落在了地上,当即跪在他的面前,眼睛不停地去看周围的环境,好在他身边只有一个引路的弟子和跟随在侧的一个小童。
“弟子惶恐,还请大司命饶命。”
我不敢回话,也不敢狡辩,一时之间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着我笑了笑,“我见你满心欢喜地端着一碗粥,像极了民间姑娘照顾情郎的模样,一时兴起开了个玩笑。谈不上饶不饶命。”
他三两句话轻易就拿捏了我的情绪,我只得去瞧那引路弟子的神情,见他未有怀疑方才放下心来。
“你叫什么名字?”
“夏梓鸢!”我依然害怕地回他。
他却在想了想之后,不明所以地喃喃道:“看来这个名字我得记一下了,小梓鸢,本司很看好你。”
说完,他便走了,可我依然沉浸在险些暴露的后怕里,知道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当初他一眼便看出了我会成为下一任的大祭司。
所以他也真的一眼就看出了,我已心仪苏闫。从他向我保证等他有能力的那一天,一定会解散阴月教,这一天不会太远的时候起,我就被他吸引了。
阿姐也看出来了,我袒露无疑地告诉她,我喜欢苏闫,她摸着我的脸,复杂地笑了笑,我看不懂她的神情,却只听到她跟我说:
“阿鸢,你一定会得到自己的幸福,阿姐也会为此,不惜一切。”
我没听懂她的话,她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一切我不在意,也从未真的斟字酌句地去问她,所以那一天也一样。
苏闫的伤在一天天好转,我知道他快要离开了,我竟然有些不舍,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去表达内心的情感。直到他真的要离开那一天,我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那天晚上本该在房间的他不见了,我想他可能在阿姐的房间,等我到的时候,我居然看见,他抱着阿姐。
我被吓得浑身一颤,控制不住地推开了门,阿姐连忙推开了他,此刻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背过身去,她从未如此失仪过,甚至都不敢直视地看我一眼。
“阿姐!”
我唤了她一声,苏闫却走了上来,向我道别,说着感谢我的话,还说要用拥抱偿还,说着便上来抱我,同样的动作像是在为他们方才的动作解释一般。
阿姐也正好转过身来,眼睛也红红的,她向我解释,让我不要误会,可是我说不出来的是,苏闫的两个拥抱我分明感觉到了不同情绪。
我维持了表面的和谐,接受了他们的解释,然后与阿姐将伤好的苏闫送出了阴月教,等待着他的归来。
然后我转身离开,没有跟阿姐说一句话,因为那个动作绝对不是告别。我不敢说,不敢问,我怕我跟阿姐再为了一个男人吵架,可是当晚她依然在我的门外解释,她为什么就不能不提这一茬,只要她不提,我便可以当做没有看见。
不止如此,她还跟我回忆起这些年的点滴,讲述如何的姐妹情深,那语气就像是在提醒我她是我的姐姐!不错,她是我的姐姐,她却在知道我的心意之后跟我喜欢的男人拥抱,那这算什么?
我实在受不了地打开门,质问她。
“你也喜欢苏闫是吗?”
她却不说话了,呵,我就知道,她也喜欢他,那她还在我门前这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干什么,简直是可笑至极。
我愤怒地关上了门,门外的声音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夜未眠,她与苏闫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甚至脑补了他们在背着我的情况下浓情蜜意,将我视作了一个傻瓜。
第二天,打开门的时候,门外放着一个装着药丸的盒子,是阿姐留下的,她昨天走的时候,说这是调息内力的丹药,前些日子为了救苏闫耗费了不少内力,这药有奇效。
我看也没看地将盒子扔掉,在正午的时候等到了一个消息。
今日便是圣女的决定之日,我和阿姐要决一死战。
这一天居然就这样来了,毫无准备,昨晚我们才与一个人计划了未来,计划要解救我们的命运。
我和阿姐被逼着站上了决战台,那里的另一面是一座山崖,崖下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师父说,死的那一个便要被抛下去。
那里是失败者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