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薛太夫人
二月,春回大地,南苏的大地开始了又一年的生机无限,百花齐放、阳光明媚的春日是南苏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又一年的百花宴如期在皇宫的尹邰榭举行,那里见证了太多人的荣辱,也承担了整个南苏王朝的的奢华。
春日已至,乍暖还寒之际,皇宫后院百花盛开,京城贵族的女人们除了整日的待在府内守着自己的名声、相夫教子,每次的宴会活动就成了她们唯一的消遣。
上官弗本不喜与人交往,一向一个人惯了的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不得不尝试着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娘,我不要跟她坐一辆马车,好娘亲,好娘亲,你就让我跟你和姐姐一道吧……”
国公府门口,上官忻若不愿再与上官弗乘坐一辆马车,上次的记忆还在眼前,不停缠着惠安,说着就往车上钻。
上官弗也不在意车里会不会少一个人,只是瞧见一副童真女郎向娘亲撒娇的画面,与她分外遥远,远到她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去设想自己也该有这样的场面,因着头疼,最终揉了揉头后闭目养神。
她不愿将自己的病情告知众人获取同情,或是换取怜悯,因而只能强装无事的做一个正常人,却也苦了自己的身子,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的不痛快中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缘故。
直到感觉到车帘被人掀开,疲惫的双眼睁开,发现上来的人是上官卿禾,也好,至少她比上官忻若安静。
只是因着上次无意听见她与苏筹的对话,知晓了她对苏筹的秘密心事,心中总觉得理亏,因而见了上官卿禾自然虚了几分。
“长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上官卿禾也看出了她面色不佳,反而担忧发问。
她不怕被人知晓一般坦然,也不曾与她提起当日之事,如此反倒让上官弗觉得自己像个偷听的小人。
“无事,应该是昨夜没休息好,有些困乏。”
“长姐若实在觉得困,可以靠在车里休息片刻,待到了宫门,我再唤长姐醒来。”
上官卿禾看中她状态不佳,善解人意地提出解决之法。
她以礼相待,上官弗也确实不知该如何缓解这种尴尬的氛围,索性应着她的建议闭了眼。
“也好。”
马车里安静极了,上官卿禾与上官忻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安静得有些压抑。上官弗也没什么力气,闭了眼就沉沉地陷入一种失重的境界,迷迷糊糊。
宫门口的马车陆续停下。
上官卿禾应时唤醒了上官弗,见她仍有疲惫之意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一同下了车。
“表姐!”上官卿禾刚下车,慕青菀就远远地招着手叫她。
“青菀姐姐。”
一旁的上官忻若听见慕青菀的声音,也热情地打着招呼,当即便有相熟的小姐们簇拥了上来,围住上官卿禾又是一顿夸。
上官卿禾才貌双全不负盛名,每次出府,都会做一番精心打扮,气质怡然,仪态端庄,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瞧见。
百花宴原本就是一场女人们的宴会,大多都是常年相见之人,惠安与一干夫人边走边聊,相谈甚欢,春光满面,不亦乐乎。
唯一落单的上官弗走在后面,格外的异类。
薛岂文也到达多时,他站在一群士家子之间,谈吐得宜,也正是因为他的这般得宜优秀,才让自己的这桩婚事上,毫无拒绝的理由,若自己是真的心悦他,也许此刻的心里也该是另一番心境。
上官弗带着殊月在附近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刻意避开了与薛岂文的见面。
兜兜转转,皇宫的后花园曲径通幽,每一处都能见着不同的景色,或繁或简、或清或艳。
二月的春风总是喜欢带着清香流动四溢,花开半晌,酒饮微熏。
转过一处院角,是一处较为空旷的院子,周围零零散散的几棵乔木和之前的繁花似锦比起来,安静自在。院中有一处石桌,正好供上官弗趴着休息。今日的她格外犯困,只简单叮嘱了殊月一句便趴在桌上睡了,“我有些乏了,在此处休息片刻,等时间到了你再叫醒我。”
殊月看着趴在桌上的上官弗心中有疑,近些日子,小姐睡得越来越久了,有时候还叫不醒。每日的汤药也喝,说是调理身体,可时常唇色泛白,面如土色,这样的状况只怕不是简单的身虚体寒。有几次,她想去请大夫,都被她拦了下来,她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大家。
殊月坐了下来守护着熟睡的上官弗,眼里有些担忧。院中的梨树时不时伴着清风落下几片花瓣来,落在主仆二人的身上,渐起的风带着些凉意,披风又落在车上,殊月担心上官弗着凉轻声唤了几声,未应。
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回过头却见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走来,四十出头的模样,虽是锦衣绸缎,上下的配色却是十分朴素,窄袖束腰的型衣规制像是武臣家的着衣习惯。
那妇人身边的仆人将备好的披风递给殊月,“这院里风凉,可别叫你家小姐着凉了。”
上官弗隐隐听见声音转醒过来,一眼就瞧见似在打量自己的陌生夫人,赶紧坐了起来要行礼,那夫人却抢先拦了她,并坐了下来,“不用拘礼,我也不常出来走动,不在意这些虚礼。”
话语间又多看了上官弗两眼,眼里尽是满意之色。
“夫人似乎认识我?”上官弗隐约察觉到这不同来。
话落,那夫人爽朗一笑,“是个伶俐的丫头,难怪当时我一提,岂文这小子就同意了。”
“您是?”话说到这儿,上官弗也猜出了面前人的身份,当即站了起来,正式行了见长辈的礼,“见过薛太夫人。”
“方才说了不用拘礼,快坐快坐。”薛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招呼着她坐下。
上官弗也向四周望了望,没瞧见薛岂文的身影,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不在这儿,我喜欢清静,特意在这儿躲个清闲,本想着等他带你来见我,没想到却被我先遇见了,看来是咱们俩比较有缘。”
薛太夫人不似上官弗见过的其他夫人的做派,面上虽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眉骨间显出几分英气来,言语间尽是和蔼可亲。
殊月刚接过的披风还在手里,薛太夫人面带笑意,“如今虽是春日,但这气候时常乍暖还寒,容易受凉,这披风是我亲手做的,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就当是我这个未来婆婆给你的见面礼了。”
殊月将手中的披风呈于上官弗面前,长辈的礼物总不好拒绝,薛岂文说过自从他父亲走后,薛太夫人就少出府与人走动,平常的宴会席面也都是由他代替定北侯府出面,今日她能出席这百花宴,如她方才所说,也是想提前见见她这位未来儿媳妇。
上官弗不常与长辈相处,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往往显得无所适从,尤其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接过披风的时候有些无措。
“怎么?是不喜欢我这老婆子送的礼物。”
“不是。”上官弗赶紧摇了摇头,面前的夫人分外亲切,反倒让她没那么从容,“洛弗谢过太夫人。”
薛太夫人看出她的不自然,反倒安慰她,“你我两家本是世交,又是既定的家人,你叫我伯母就好,我没那么多规矩,你只管随心,日后若是岂文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与你做主。”
“伯母说笑了,小侯爷温良可亲,恭让有礼,反倒是为我考虑了许多。”说到这儿,不自觉想起那日十里长亭的谈话。
薛太夫人又是爽朗一笑,瞧见上官弗低头的模样以为是她提到薛岂文后生起的羞涩,“看来是我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了,年轻人的事就交给你们自己处理,我许久没有进宫,正要去与太后请安。这里风凉,不宜久坐,你快些寻个温暖的地方,我那傻小子只怕也等久了。”薛太夫人见过真人后,满意地正要离开,握着上官弗的手,边说边朝着曲桥的方向看,暗示着她薛岂文的方位。
说完带着和蔼的笑容转身离开,上官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望了望曲桥的方向后,恍恍有些失神,她已经接受了一切,可又总会在所有的事情推着她往前走的时候,生出反抗之意。从小到大,不管是生死,还是亲缘人情,她都无从争取,如今就连自己的婚事,都像一段既定的情节,写在了她余生不多的篇章之上,而她也只能顺着笔墨留下的痕迹前行,直至翻到剧本的最后一页。
目之所及的时间,霎时间的迷茫让她常常陷入一种低落的情绪,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即使有多个选择摆在眼前,也没有一个是她真心想要的,更甚者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
殊月瞧见她的神情,心中尽是不解,竟隐隐为她生出几分难过之色来,在她微微摇晃的身形时,及时上前扶住了她。
“小姐?”
转头时瞧见殊月眼中的神色,只能感动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
再抬眼之时,正瞧见廊下已经站着了一个人,那人像是在此处站了一段时间,又像是刚刚走到此处,与她正好打了照面。
“上官姑娘似乎有些不适?”
苏筹一眼看出了她的脸色苍白,黑色的瞳孔渐渐变得深邃,也逐渐有些熟悉。
他从廊下的台阶上缓缓走下,像是对待每一个偶遇的人一般正常。
上官弗微微一怔,他们之间的交际并不多,她想,他应该还不知道,也没有必要将他们之间的每一次相遇都当做是一场重逢。
“参见宜王殿下!”
她低着头,不去看他,也尽力装作一个偶遇的人一般正常,又有些不正常。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端详着她的神情,眼中有几分狐疑,但见她神色如常后,也渐渐隐匿了眼底的颜色。
“小王听闻护国公府和定北侯府喜结百年之好,如今见了上官姑娘,也该道一声祝贺。”
“多谢殿下!”
上官弗依然看着地面的方向,恭敬之至,也算是收了这份祝贺。
苏筹眼底的眸光微微流转,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依然谦谦有礼道:“本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上官姑娘自便。”
话落,他转身离去,上官弗方才顺着他的背影抬眸,一时间竟也说不清方才不敢抬头的理由,就连思绪也变得悠远了些。
她只知道她的心中有一件极为别扭的事情还没有想明白,却又异常的明白。
尹邰榭渐渐聚起了人,应该是圣人来了,曲桥的方向也传来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