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怜的人
汪震在院子里捂了一会儿鼻子，感觉好多了，慢悠悠地，稳了稳身子，激动地说了一声谢谢，踅进了屋。
看见那台笔记本电脑，他被一种魔力激发了各个器官，仿佛刚才的一切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他脑海里那部小说马上要拍成电视剧了，他很激动。
于是，他顾不了疼痛，一屁股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听见椅子痛苦地呻吟着，好似在哀求他，他不会顾及它的感受，得修改自己的小说。
拿起自己的小说，他既兴奋，又幸福，莫名其妙地笑了一阵，然后思绪远远近近地跑。
猛然，他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自言自语地说：“珍珍说的修改，那简直就是扯淡，那不是让自己重写吗？……重写就重写吧！一方面是为了莫琪安，一方面是为了钱，为了出名。”
呵呵，卧槽！自己不过是一个网络写手，写了五年没有一本小说签约，怎么可能写出一部能拍成电视剧的小说？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寻思一下，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毕竟是莫琪安的意思，那么就按照珍珍说的修改吧！
沉默了半时，也思考了半时，汪震的手在键盘上开始奋发图强了。
随着思维的喷发，还有莫琪安的鼓励，他越写越带劲，须臾之间，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悲惨地爱情故事，假设人物那就是自己和莫琪安。
汪震思念莫琪安，也就入了迷，如果莫琪安喜欢自己，而她家里人反对怎么办？骂他，鲜花插在牛粪上，或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众人的嘲笑，林城的威胁，这爱情能长久吗？
当然不能长久，故事有了眉目。
噼里啪啦地写了一个小时，汪震激情满满，两眼泪花，整个人被自己的小说情节他所感染了。
写到晚上九点钟，突然有人敲门，汪震担心是林城派来的打手，不敢开门，问：“谁？”
“姐！——快开门，姐给你端了一碗猪脚汤来。”
原来是老板娘的声音，吓得他心脏“砰砰”乱跳。
猪脚汤？汪震的味蕾打开了，清口水从嘴角流出来，像一条线掉在自己的膝盖上。真饿了，现在已经八点了，早该吃东西了。
开了门，汪震笑嘻嘻地说：“姐，你怎么给我端猪脚汤来了！”
“你鼻子不是伤着了吗？姐担心你啊，应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
刚从锅里舀起来的汤，还很烫手，老板娘慌手慌脚地把碗放在汪震的笔记本电脑旁边。也许是碗里的汤太满了，一不小心全打倒在电脑上，只见电脑键盘上冒出了一股白气，电脑显示屏闪了两下，阒黑一片。
汪震迅速拿起电脑，旋即翻过来，恨不得把汤一滴一滴地倒出来。翻过来，汤滴了很久，未滴尽，可能沁到里面了。
汪震带着愤怒加焦虑，暂时把电脑晾在一边。他不知说什么，急促地叹了两口气，然后收敛住了表情，担心伤害到老板娘，人家可是一番好意呢！
“弟，不会把电脑弄坏吧！”老板娘知道自己犯了错，怯怯地问。
“应该没有问题！”汪震不敢给她太多压力，这本来就是一台破笔记本电脑，按照现在的市场价顶多值几百块钱。
汪震担心，如果硬盘坏了，就完蛋了，电脑里面的小说就没有了，虽然那些小说不值钱，但它是自己五年来的心血呢！
老板娘愣了半时，看见碗里的汤打倒了，拿着碗，难为情地说：“我家里还有，我再给你盛一碗！”
她急匆匆地出了门，汪震见她转身，刹那间看见了什么？那不是一个孤独的背影吗？她背后的故事肯定凄苦，何不和她聊一聊？何把她的故事写出来？
隔了一会儿，老板娘端着大碗进了屋，汤略少些，她把碗轻轻地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说：“我不敢放在桌上了，怕打翻。”
放下碗，老板娘准备走，汪震叫住了，说：“姐，你一个人回去无聊，我们聊聊天吧。”
老板娘有了戒备，什么话？莫非，他有邪念，老娘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阎王爷说瞎话。他如果敢动老娘，老娘非把他宰了不可。
“聊什么？”老板娘一脸严肃地说。
“一直以来，我都叫你姐，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名什么，今儿有空休闲了，你能不能告诉弟，你叫什么名字？”
汪震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桌子上摊着一本记事本。自从他入迷了网络小说后，那个记事本随身携带。好几次写网络小说遇上瓶颈时，他都会拿出来翻一翻，灵感自然而然地从大脑里喷出来。
老板娘还是有些戒备，怯生生地看他一眼，迟疑地说：“我叫春花，姓王。别人喜欢叫我小春，我也乐意听这名。你以后可以叫我春姐。”
“春姐，我搬到这儿五年了，未见你的亲戚朋友，平时也不敢问你，你能不能聊一下，你的经历？”
老板娘还是迟疑了一会儿，眼神在汪震的脸上游离，说：“反正没有别人，自从你进了我家，你把我当姐，我把你当弟，我就说一说吧……唉，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这个小院虽然说上百万元，可是落到我手里一文不值，像我这人，活着就是受罪……活着就是孤独。”
老板娘说着，泪水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我二十岁那年，同村的一个男生喜欢我，我把这事给爹妈说，爹妈嫌弃他家穷，不答应，年轻气盛的我们，一气之下，跑到城市里来打工！我们只是个小学文化，进不了厂，只能在工地上打零工，后来我们攒了钱，就在农贸市租了一个摊位做起了贩卖蔬菜的生意……”
老板娘说着，不停地拿着桌子上卫生纸擦眼泪。
“过了半年，有一天，我感觉肚子痛，就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怀孕了，是宫外孕，必须动手术。我和老公都沉默了，脸上浮现着一团乌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病，怎么就落到我们头上了呢！没办法，动了手术。当我们出院那天，老公开着我们卖菜的三轮车，过十字路口时，走了神，闯了红灯，被一辆大货车撞飞了。几位好心人把我们送到医院抢救，我救过来了，医生说我的子宫要切除，以后不能怀孩子了。我老公没有抢救过来，归了西。”
说到这，老板娘痛哭起来！
“弟，姐可是一个苦命人。老公死了，我爸妈和他爸妈都没有来看望，心里还恨我们。人已死了，难道他们还在意一个死去的人吗？
“后来……我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为了生活，除了做事，我再没有其他憧憬。做生意是我唯一消遣的办法。一年后，我心逐渐恢复了平静，日子还得过，希望找一个如意郎君。经人介绍了几个男人，听说我怀不了孩子，就婉言拒绝了，渐渐地，我就不再奢望了，孤独时，我喜欢听歌，这样，时间会同情我，不会停留，像闪电似的，一晃而过。”
老板娘抹了抹眼泪说：“唉，现在已经习惯了。有时间，无聊了，去小广场跳跳舞，锻炼身体，多活几年，多看看人间冷暖，算没枉自来世界走一遭！”
汪震同情老板娘，本想搬离此处，不想让林城一伙人骚扰，现在看来，他不能走，一旦他走了，她一个人更孤独了，整个院子只有她一个人住着，孤苦伶仃，晚上怪可怕的。
“姐姐，人生就是这样。可能有些人获得很多，有些人一无所获。生活还是生活，得一天一天过，把它过好了。”汪震说这话，连他自己也不知说什么，何尝不与她一样，数着日头过，看不到边。
“你还年轻，有机会找一个女生结婚，有了家，一切就静下来，和睦相处，过好日子得了！”
汪震立即浮现出笑容，这是迎合她的笑容。大学毕业回农村自己不甘心，待在城市，房子、车子、医疗，教育压着自己，一辈子喘不过气来
坐了一会儿，老板娘带着泪，带着一种莫名其妙地悲伤，默默无闻地走了。
汪震回过神，把思绪拉回来，准备写，可是他拿起笔记本电脑开机时，打不开了，像玩具电脑一样，无论他怎样按电源开关，就是不见屏幕闪烁。
他急切地想把老板娘的故事写一个大纲，然后按照贺珍的意思把那小说修改了。这下可好了，电脑坏了，如果要买一台新笔记本电脑至少也要花三四千块。
捣鼓了一阵，汪震还是没有把电脑弄好，于是垂头丧气地倒在床上睡了，等明天一大早拿去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