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代郡主(4)
军中操练很严格,从富贵乡到苦寒地,汤昼最开始过得很辛苦。
同帐的士兵在夜里会帮这位从都城来的公子哥缝补衣服的破口,士兵说这是他家主婆教的。
谈及妻子,这位平日里严肃认真的士兵也会有说有笑。
后来他也学会了针线,鬼使神差地在护腕上绣了梨花。
从那时起,汤昼一次又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喜欢褚宁。
知晓自己的心意后,便是甜蜜又难熬的四年。
“太子表哥马上要及冠了吧,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的人选可马虎不得,想来陛下和皇后娘娘定不会委屈了表哥。”
汤昼忽然放松身体,端起酒杯,朝江遇舒遥遥一敬,仰头干了。
胖东来站在江遇舒身后,看着殿下的拳头死死紧握,恨不得上前去一棒子把汤昼敲晕算了。
这不是戳殿下肺管子吗。
康乐公主与褚驸马恩爱羡煞旁人,驸马去世后,公主也未再下嫁二夫,把郡主当眼珠子似的养大。
明眼人都知道,康乐公主绝不会让如珠如玉的女儿与旁的什么人争抢夫君的宠爱。
入赘是最好的,退而求其次也得找个后院儿干净的。
更何况郡主娘娘这般模样……
谁舍得她为那些庸脂俗粉染上忧愁。
太子,未来帝王,这个身份便是最大的阻碍。江遇舒只想当阿宁的表哥,而不是太子表哥。
“婚姻大事,父皇母后自有定夺。”
江遇舒不咸不淡敷衍道,紧接着又抛了一句:
“说到及冠,表妹要送我一副丹青当生辰礼,难得她不偷懒,日日润笔作画,真教人期待。”
好啊,难怪我回来怎么也见不着她的面,合着天天作什么破画儿呢。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胖东来公公:很好,两个肺管子一起炸。
褚宁在公主府里消食的时候,被人堵了。
湖,亭台,假山,前后院相交的地界儿。
被偷听四件套集齐了,素白的话本子里都这么写。
“阿昼表哥,你刚刚说什么?”
“阿宁给太子表哥画画,我也想要,行吗?”汤昼面对褚宁的时候,乖觉得不像话,像被驯服的野狼。
[多多,怎么他也要画,画一幅已经够累了。]
褚宁想起那几日因为作画酸疼的手腕,现在好像又开始痛了。
[宁宁,不答应不就行了,他好大的脸,一点好处都没有就来要画。]
江遇舒可是给统送了好多口味的菜叶子的。
看出褚宁拒绝的神色,汤昼低下头,语气难过,“我在边疆的四年,从未收到阿宁的生辰礼,姨母送来的那些……”
褚宁叹了一口气,“阿昼表哥有其他想要的礼物吗?”
怕汤昼以为自己不愿意给他画画,连忙补充:“既然是补给表哥的礼物,自然不好和太子表哥的一样,自然是要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多美的词。
秋天已经到了,秋风待褚宁却格外温柔,抚过她的额角,勾出一缕碎发把玩。
她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看着这样的褚宁,耳边回荡着她说“独一无二”四个字时近乎缱绻的音调,汤昼只觉得心在发烫。
“给我做一副护腕吧,要梨花绣纹的。”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去了一趟安平姨母家,又给自己揽了个活儿。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褚宁暗戳戳揪着兔子毛,希望多多感受一下她的痛苦。
日子便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画快作好了,护腕也快做好了。
于是褚宁便带着多多和素白紫绛安安心心地上街玩儿去了,腊月二十三是东琉的传统灯会,怎能错过。
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出门就碰上两个债主了。
康乐公主府坐落在城东的延乔路,前往城中繁华大道必经之路的口子里,停着两辆马车。
左边那辆通体用的上好的紫檀木,仔细观察,有祥云花纹流转,低调又不失贵气,胖东来公公板正地立在车前。
右边那辆红柚木马车非常明显地挂了安平公主府的牌子,俊郎的少年投喂着马儿新鲜的胡萝卜,看它吃完,奖励地摸摸它柔顺的鬃毛。
三辆马车不期而遇。
挂着安平公主府牌子的马车在前面开道,他们很顺利地挤进了繁华大道。
临近新年,灯会人山人海,褚宁他们下了马车后,便有诸多便衣侍卫随护左右。
褚宁披着兔毛披风,白净的小脸藏在温暖的柔软里,口中鼻尖呼出的白雾为她拢上朦胧的面纱。
眉目如画,娉婷袅娜,一片喧嚣里,独独她未染尘埃,不似人间客。
这样的人儿,想来只有永宁郡主了。
周围似是禁音了一瞬。
更有摆摊写春联挣束脩(xiu)1的学子当场拿出平日里舍不得用的蚕茧纸勾勒起来,旁边等待的农妇也不恼,反而滋滋有味地看。
三人兴致高涨,准备好好逛逛,后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汤昼。
他回头一瞧,“李逍遥?”
原来他就是李逍遥。
褚宁是知道这个人的。
李逍遥是英国公的老来子,前头几个都是女儿,英国公已经做好过继一个族内子孙,降等袭爵的准备了,没想到临老又喜当爹,还能平等袭爵。
素白讲的八卦多半是他的风流事。
不过仔细一瞧,李逍遥确实有风流的底气。
从小的金玉堆砌,让他有一股子逍遥气,万事不上心。
他曾摘下玉牌赠乞丐,也曾寒冬彻夜守城门,他曾帮城南的阿婆卖豆腐,也曾撒泼打滚要免费的糖葫芦。
褚宁好奇的目光实在不容忽视。
李逍遥顺着这道目光找到了它的主人。
于是,他终于知道,书本上写的“千秋绝色”是怎样的存在。
注释:
(1)束脩(xiu):古代民间上下级、亲戚、朋友之间相互馈赠的一种礼物。多用于学生和老师之间,这里是学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