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
简明舟沉默了几秒，最后伸手朝谢景拍了拍，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谢景，“……”
伦理苦情剧一样的台词一出来，好像就差一场磅礴大雨。更关键的是——
他朝人看了一眼：居然没有否认。
谢景有些好笑，配合地问，“输在哪儿？”
简明舟也很坦诚，“量上。”
“……”
谢景点头，“原来是寡不敌众。”
简明舟侧目，对体育生的成语水平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但他看谢景好像并没真的放在心上，甚至顺着玩笑道，
“要按数量来算的话，那小叔你最感兴趣的运动应该是足球。”
说话间正好走到了家门口。
简明舟掏出钥匙咔哒开锁，“不，龙舟。”
谢景，“………”
回到家吃过晚饭，谢景很自觉地去收拾桌子了，简明舟回了自己房间。
他从包里掏出今天发下来的几份活动企划案——
里面包括了几场签售会、漫画展和专题同人展，还有拟邀嘉宾名单。其中有几个他相当喜欢的作者。
简明舟暗自庆幸：
能当漫画编辑真是太好了。
当然，也要感激策划活动的主编。
他想着打开手机微信，从夏叶的朋友圈里挑出一张半身照，把屏幕立在桌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听我说，谢谢你。
咚咚！两声敲门突然传来，“小叔。”
简明舟心头一跳回过神，第一时间把企划书往抽屉里一塞！随后转过头应声，
“请进。”
谢景推门进来，就看桌上的手机屏还没收。
主编的半身照正立在那边微笑。
谢景：………
简明舟侧目察觉：………卧槽！
日光倾斜，两人静默的场面中，第三个人的存在感却是那么的强烈。
谢景默了下，“我是想问，需要擦桌子吗？”
这个时候再做什么都显得有点多余。简明舟轻轻退了一步，“…谢谢，请。”
在人擦桌子期间，简明舟就在一旁垂首注视着保持常亮的照片。他看谢景把主编拿起来的时候，手上还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出于礼貌，也冲照片点了点头。
“……”
简明舟仿若无事发生地别开眼。
十公里外，正在开车的夏叶陡然一阵恶寒。
-
第二天，谢景又去集训了。
简明舟今天不用去公司，窝在书房里悠闲地把之前的漫画补完。
说是窝，就真的是窝。
他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从姿态到心灵都十分圆满。
补到一半，谢驰的电话又来了。
“明舟！我大侄子——”
“集训去了。”
简明舟哗啦翻页，头也不抬。
“……”谢驰，“我知道。我是说我大侄子把集训证落家里了，发消息和我说麻烦你帮忙叫个闪送，到付就行。”
简明舟微微惭愧：这憨批到处找侄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是他刻板印象了。
“集训证在哪儿？”
“在他房间的桌子上。”
谢驰又说，“对了，你们都没交换联系方式吗？”
“……”简明舟，“忘了。”
倒不如说，好像谁都没想到过。
集训证就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简明舟很快找到，挂了谢驰的电话，在叫闪送之前又顿了顿：
这证件应该挺重要的，闪送一来一去也要花不少时间。
正好今天没事，干脆去学校采个风。
他就把证件一揣出了门。
从这里到f大很近，打车过去不到十分钟。f大是开放式校园，简明舟进学校问了个地址，一路寻去了集训点。
集训场地在东区操场那头。
一拐弯，熟悉的绿茵地和红跑道映入眼帘。
操场上分散聚集着几波大学生，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先发现简明舟的是昨天的小金毛。
“诶？明舟哥！”
小金毛远远招了招手，又转头喊了一句，
“谢景——你小叔来了！”
他那一嗓子相当嘹亮，半个操场都看了过来。
正和教练说话的谢景也看了过来。
看见简明舟走过来，谢景微微愣了下。
“小叔。”
顶头的日光下，他深邃的五官更显得明俊，脖颈微微汗湿，身形在两人靠近的距离中间投下一片阴影。
简明舟递过去，“你的集训证。”
“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顺风。”
顺路采风。
“……？”
谢景眉不解地压了下，唇刚一动，身旁的教练就先一步拍在他身上，
“好了，赶紧去登记，证件都能忘带！”
谢景话头停住，对简明舟说了声“谢谢”，“小叔，我先过去了。”
简明舟摆摆手，晃去了看台那边。
看台边站着小金毛，寸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明舟哥，你来给谢景送集训证？”
“嗯，顺便来逛逛。”
小金毛叫何熠，寸头叫周许扬。
听两人说今天正好是几所学校的联合集训，所以一定要用集训证登记。
“那你来得正好了。”
何熠说，“谢景可厉害了，是田径主力，第一场就轮到他上——你看。”
简明舟顺着看过去，就看谢景已经做完登记，走到了跑道尽头。
日光从他健劲的脚踝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高大的背影顶着日头，肩胛耸动，一眼望过去仿佛与远方的天空齐平。
准备动作结束，随着一声哨响：滴！
谢景几乎是在一瞬冲了出去，平日里那份悠闲散漫的气息荡然无存，带着惊人的爆发力。
暗红的t恤背心在风中留下一道残影，隆起的肌肉仿佛甩出了细微的汗滴。
从简明舟眼前晃过的一刹，在他心中带起一阵鼓噪。
简明舟呼吸都屏了下。
直到那抹红消失，他才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咔嚓，咔嚓……
差点忘了采风的事。
旁边周许扬探头来看了一眼，“明舟哥，你这里把谢景拍花了。”
简明舟低头滑动着照片，“没事，有个形状就够了。”
给作者参考描边用的。
周许扬：？
训练赛第一组跑完，谢景就退下来到休息区喝水。
休息区和看台那头隔了一小段距离。
从这里能看见简明舟的侧影，似乎正和以量取胜的何熠、周许扬两人相谈甚欢。
“谢景，那是你小叔？”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谢景转头，是隔壁女子障碍跑的小队长倪然，“嗯。”
倪然扎了个利落的马尾，大大咧咧地望向谈得正欢的三人，“哦～乍一看还以为是何熠他俩的小叔呢！”
谢景目光落去，仰头喝了几口水。
倪然哈哈大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她笑完又瞅向简明舟那头，“不过说真的，你小叔还真好看……”
“诶，他有女朋友吗？”
谢景想了想那套独居的房子，“应该没。”
他似笑非笑般的问，“怎么？”
倪然故作羞涩地捧脸，“是我喜欢的类型～”
谢景随口提醒，“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小叔比你大很多。”
“你懂什么，这才有魅力，成熟又温柔。”
倪然性格一向狂放，她说“喜欢”基本只是口嗨。至于有魅力、成熟、温柔……
谢景朝简明舟看过去。
后者身姿挺俊，侧面的轮廓柔和明润。柔软的发在阳光下泛了点暖栗色，抬起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的确有种亲和静好的感觉。
还没确定这种亲切感来源于哪里，就听倪然开口，
“我收回前言…你小叔真的好像你家长。”
谢景转头，“怎么？”
“开学报道第一天，我爸妈也是这么站在操场、宿舍、教学楼举着手机拍不停的。”
她补充，“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谢景，“…………”
那头简明舟还在和周许扬他们聊着天，俩崽子毫不客气地让人给他们拍合照。简明舟拍着拍着，后颈又开始隐隐泛红。
水杯轻磕一下放在休息椅上。
谢景起身朝那头走去，笼下的阴影在倪然眼前一晃。倪然抬头，“咋了？”
“我让人站去阴凉地。”
谢景熟练地说，“小叔晒不得。”
倪然：？
她茫然地品着谢景自然而然的语气：咋，这是在养花吗？
-
一天的联合集训在傍晚结束。
简明舟也一直待到了傍晚，和谢景他们一起出校门。
采风的照片收集了不少，教学楼、图书室也都拍了下来。
“哇——联合集训真的好累！”
何熠拉伸着胳膊，“幸好明天上午可以休息半天。唉，要不今晚一起聚个餐，犒劳犒劳自己？”
周许扬夸他，“你对自己还挺好。”
何熠问，“怎么说嘛，聚一个？谢景行吧？明舟哥也一起来，上次说好了的。”
谢景无所谓，“行。”
他说完又看向简明舟，“小叔。”
简明舟估摸他应该是邀请加征询的意思，就点点头，“好。”
他们一行五六个人，找了家大排档。
一群体育生，又是长身体的二十来岁，坐下就点了一大桌子菜，还叫了两扎啤酒。
一张长桌靠墙，座位三对三。
简明舟在谢景旁边坐下，另一侧是何熠。
他们一坐下，何熠就兴致勃勃，“明舟哥，你把今天给我们拍的照片发给我！”
简明舟打开手机，“等着。”
“我们要不先加个微信？”
“好，我扫你。”
“我也加一个。”
周许扬跟着凑了过来，三人手机对着手机，气氛还挺好。
简明舟正跟两小孩加得热火朝天，忽然顿了一下，猛然想起今早送集训证的事——他又忘记加谢景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才发觉身侧有些安静。
简明舟转头，就看谢景正一手支着腮静静地朝他们这边看来。低垂的眉眼在顶灯下更显得深邃，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
目光对上，像是有一瞬不言自明。
谢景眉峰微扬了下，带了点说不明的笑，“小叔。”
“……”
好了别笑了。忘了你真是抱一丝。
简明舟尽量像是顺着气氛，自然地递去手机，“小景，我们也扫一扫。”
谢景配合地打开微信，“好。”
一桌人同时转头：………？？？
何熠捧着手机顿时像捧了个烫手山芋：敢情你俩都还没加好友！？
滴一声验证通过。
简明舟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页面。
谢景的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景】字。
——很符合他散漫的风格。也很有那种校园漫男主的逼格。
简明舟正打算在备注前面加一个不那么有逼格的“小”字，就听谢景边改着备注边问，
“小叔今天给你们拍了很多照片？”
何熠立马替人端水，“也拍了你的。”
“是吗。”
谢景放下手机，“我看看？”
三人同时一静。
何熠，“……”
周许扬，“……”
简明舟，“………”
周许扬想到那堆每张都人影模糊的照片，尴尬地开口，“呃，拍的主要是…”
简明舟接话，“韵味。”
“……”谢景有些领会地看了过来。
好在这时候点的菜端上来了，适时地打断了相对静默的氛围。何熠赶紧起身，托着摇晃的啤酒杯——
“好了…让我们干杯！”
-
一场聚餐到最后都吃嗨聊嗨了。
啤酒也续了一扎又一扎。
简明舟喝了不少，他是沾酒精会上脸的类型。
但他自认为酒量还是很好的，酒品也相当不错，直到现在依旧很清醒：
看，他能完整地把龙虾壳拼回原型。
“小叔。”
身旁传来一道低声。一只宽大的手盖住他的酒杯，谢景看过来，
“你不能喝了。”
简明舟不知道自己的脸或者耳朵红没有，他转去解释，“没事，我醒着的。”
一桌人，“……”
何熠张嘴，“要昏迷了那还得了了…”然后被周许扬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嘶唉哟！”
周许扬，“都吃得差不多了吧。”
“嗯。”
谢景起身，“我先去结账。”
简明舟跟着站起来，“小叔请你们。”
“别别别别……！”
一群男生立马将他拦住，“我们aa，明舟哥，你把自己那份钱转给谢景就行了。”
在场的都是体育生，长手长脚的，力气又大。简明舟挣了一下竟纹丝不动，只好妥协，对着账单算了下钱。
他本来就是名校毕业，成绩很好。
账单心算一下很快就出来了。
简明舟一边麻溜地转钱，一边心想：看吧，就说我现在是清醒的。
谢景很快结完账回来。
一行人出了店门，外面天已经漆黑了。微凉的夜风一吹，醺意弥散。
男生们在三三两两的道别。
简明舟站在路灯下面，面色泛红，眸光被映得湿润。
周许扬看了几眼，迟疑地问，“呃…明舟哥，你能走回家吗？”
简明舟在心底皱眉。
一个二个的，都在看不起谁？
他笃定地点头，“我很清醒啊。”
语气听上去就像在说“我精神状态很好啊，我精神状态很好啊…”一众人没忍住朝他侧目，欲言又止。
谢景默了下，转向街边的共享电动车。
“小叔，我搭你回去吧。”
“？”
谢景才是不清醒了吧！
简明舟警觉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驾驶电动也算酒驾。”
他觉得自己条理特别清晰。
甚至没等谢景再开口，他已经条理清晰地编出了新闻题目，“华云小区住户简某、谢某双双酒驾被抓。”
众人：……
谢景：…………
清冷的夜风吹过，谢景看着一本正经的简明舟，轻轻开口：
“小叔，没有两个车龙头不能叫‘双双’酒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