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悲哀莫过于心死
小花一见到他,便惊叫道:&34;幽魂三君!&34;
灰衣人嘎嘎寒笑道:&34;不错,我就是&34;残阴魔魂君。&34;
小花满脸惊恐,游目四顾,仿佛生怕酒店四处藏匿着其他什么恶魔似的。
灰衣人嘿嘿冷笑道:&34;你放心,我那两位只长并未来呢。因为,对付你这种小丫头片子,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不是么&34;
他说完了这句话,人已掠了进来。直向小花欺了过去。
蓦然出刀!
小花惊极而呼,奔走四避,然却不及刀势如虹。
林言大喝一声,运起内力,&34;篷&34;的一声,已将绳索绷断!
随之离座飞起,凌空一个筋斗,直翻了过去,双足齐出,疾踢那灰衣人咽喉!
灰衣人斜错一步,手中长刀连闪,罩住林言下身,忽斫腿,忽刺胯,忽斩腰,忽击膝,刀势如风,刀影似幻,飘忽诡异,惊奇莫测,谁也不知他真正的目标在于何处。
林言半空中陡然再次掠起,掠过对方头顶时,突然脚跟倒踢他脑后&34;玉枕穴&34;。
灰衣人疾地向前跨出一步,蓦然转身,一刀向林言足踝劈去。
林言掠至店堂大梁时,疾伸左手,已牢牢攀住店堂的横梁上,同时立刻缩足。
其狼狈之状,就好像是刚想伸出脚入浴盆中洗濯,谁知那水滚烫得足可以用来涮羊肉一样,只恨自己脚缩得太慢。
灰衣人再劈。
林言再缩,样子仿佛更加狼狈了。
然他紧接而来的一个动作却非但毫无狼狈之迹,笨拙之态,反而简直可称之为精妙之招,神奇之作。
他忽借上缩之力,一下子便将双脚踢上横梁,勾住,突放开一直攀附着的左手,人便一个倒挂金钟式,脚上头下,垂了下来,右手紧握成拳,忽一拳直朝灰衣人鼻梁击去!
灰衣人不闪不避,待他铁拳击到,刀光斗展,径削而去。
林言淡然一笑,手陡缩,突又疾伸,伸出食中二指,已戳在长刀刀侧上,忽将右手也伸出双指,遽然戳向对方面门!
灰衣人只觉右手虎口一震,刀已离手飞去。他大骇,忙不迭转身奔走。
林言未待他转身,人已腾身飞起,双足齐出, 呯的一声,已重重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灰衣人&34;哇&34;的迎面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不稳,踉踉跄跄连退出七八步,才再次站稳。
林言身在半空之时,早已瞥见自己的青叶刀正在柜台之后,是以双足踹在对方胸口之时,他的人已同时借力再次飞出,继而一个筋斗,已轻轻落在柜台之后。
待那灰衣人稳住踉跄后退不迭的身形,他已持刀在手,掠出柜台,再次向对方冲了过去。
冲到离对方丈余之外,突见那灰衣人衣袖一拂,一道黑雾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刹那之间,便已弥漫了整个店堂!
这个不久之前还是晨光洒遍的店堂,转眼之间,仿佛便成了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十八层地狱。
林言望去只觉一片黑暗。
他深恐这黑雾有毒,而对方又会趁机突袭,遂紧闭双眼,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身周动静
突然之间,一阵极轻极轻的衣袂掠风之声倏起,一人迅疾无伦地朝他的左侧掠来!
在林言的记忆中,自己的左侧方正是那个叫小花的姑娘出生之地。
他怕她被那灰衣人伤害,当即飞身趋了过去。然刚刚趋过去半丈余,便突觉黑暗中骤然袭来道飒然的掌风!
林言未及弦步,已击出一掌。&34;呯&34;的一声,两掌接了个正着。
他未曾停歇半刻,手中长刀已紧跟着劈了过去!
&34;铮&34;的一声,两刀相交,迸溅出一星火花,星花之光虽微弱凄淡,然在那一刹那之间,却已是够让双方照见对方的脸。
只是那灰衣人已把林言的脸瞧了个真切,而林言咪着双眼看去,却只瞧见那灰衣人那张将真颜掩藏住的恶兽狰狞面具,未免有欠公允。
黑雾愈渐消散,已依稀可见周遭的人影幢幢。
林言见不远处一条黑影迅疾飞了过来,他知道这人定是那灰衣人,遂迎面向其劈出一刀,经削对方左肩。
灰衣人却不闪不避,也不以刀招架,竟举起左臂朝他的刀挡来。
就好像他的这只手臂是金刚所铸的,又或者是包了一层可挡架利刃所砍的护臂似的。
然结果却非如此。
只听&34;嘶&34;的一声轻响,长刀劈过他的手臂之时却仿佛连一点受阻的力量也未曾遇到,以致于这一刀砍得颇为干脆利落,就好像是砍在一根萝卜上,
一刀两断,断成两截。
断臂立时便自肘间掉落下来,跌落地上,永远地与那根与生俱来的手臂绝别了。
林言不禁一怔。
他预先想像中,对方手臂上定是裹着某种刀枪不入的宝物,自己这一刀砍下去,纵然不被反震而起,同时裂开一个或几个大缺口,至少也无奈他何。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手臂上裹着的&34;宝物&34;,竟尔如此不济,只一刀,一刀便斩断了,连着对方的手臂一齐斩断了。
按常理来说,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地敢以臂挡刀,定然是曾尝试过无数次,甚至是曾试过罕见的宝刀,因此才会如此信心百倍,毫不担忧,然又为何连自己轻轻的一刀也招架不了
难道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护臂的宝物,然而他又为何要以臂架刀莫非他是疯了可他像是个疯子吗
林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看斜看甚至倒着看也看不出来。
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来。
那灰衣人甚是顽强,居然一声不哼,猱身又攻了上来。
手中长刀刷刷刷连削三刀,刀刀尽往林言左臂削去,大有想让他一臂还一臂的念头。
林言虽非吝啬小气之人,然有关于自己的手臂挨刀,如此过般大的事,他就远不及那灰衣人来得大方,可以坦然挨之,受之,而面不改色,神情不惊了。
他是绝不愿、也不想,更不会让对方也将自己的手臂砍去的。
他对此深怀戒心。
他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紧盯着对方的长刀,以免对方忽生诡异之术,让长刀自他的手臂上吻过,那便不免从此糟糕之极了。
那灰衣人执意不改,先前三刀未尽,随即又是十八刀连环劈来,一刀紧接一刀,一刀紧似一刀,一刀狠过一刀,似乎不将他的手臂给削下来,便气难平、愤难消,从此一辈子也不会舒坦了似的。
林言亦不甘示弱,也连环砍出十八刀,刀刀尽是砍在对方劈来的刀上,发出了一连串密如联珠程的兵刃交击之声,迸溅出无数点耀眼璀灿的星花。
他斫出那第十八刀,长刀蓦地一转,已将对方的刀压了下来,随即欺上一步,左手成刀,像往灰衣人手腕关节处斩落!
谁知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间,蓦见灰衣人怀中一物突地破衣而出,迅疾如风般向他胸膛击来!
那物近在咫尺,且来势遽然,又变生肘腋之间,待林言警觉过来,那物已结结实实击在他胸膛上。
他只觉得一股大力传了过来,侵入自己的心口,然后迅速炸裂开来,几乎要将他给炸了个粉碎!
他觉得全身难受得简直要命,只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一刀,好可以转移一下疼痛的感觉。
他强忍着,终于抑制不住喉头直滴上来的鲜血,缓缓自嘴角边溢了出来。
殿堂中的黑雾终于消散殆尽,堂中便也恢复了明亮。
林言伸袖拭去嘴角边的鲜血,抬眼一瞧,见那灰衣人正含笑望着自己,高高举起了那击得自己吐血的武器摇动着,炫耀着。
他不看犹可,一看不禁大吃了十七八惊,直惊得他良久良久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灰衣人举着自己的左臂向人眩耀,其实并不
奇怪。
然而这人若是刚刚被人斩断了一只左臂,而他现在却却偏偏又伸出了一只手臂,那就是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的奇事了。
令人除了不停念&34;奇怪哉也&34;之外,简直没法再去做别的事了。因为这简直是无法解释的事,也根本是不应该出现的事。
除非这人是个真正的&34;三只手&34;。
然而这世上真正的&34;三只手&34;,毕竞还是非常罕见的,若是有人真的看见过,那简直可算是一桩难得的机遇,其幸运的程度是绝不亚于中大彩的,大可值得下馆子好好庆贺一番。
但此时的林言脸上却绝无一丝中大彩的喜悦之情,而疑惑、疑虑、疑问、疑惧等诸般神色倒是写满了一脸,多得仿佛抖了脸上的某块肌肉,都有可能会掉落下许多来,好比某些爱美的丑女人脸上涂抹得过多的脂粉。
他的心蓦然一动,低头向离身边不远处的那支断臂瞧去。只见那只断臂做得非常惟妙惟肖,臂肤的色泽也与常人的肤泽惊人相似,然而断裂处却至今无血迹,竟然是一只仿制的手臂!
他正自凝思之间,蓦听一阵衣衫掠风之声传来,灰衣人已迅速欺上前来,随即刀声飒然大作。
他似乎连想也未想一下,便立即滴溜溜一个转身,转眼之间,便已转到灰衣人身后,一刀刺了出去。
当那灰衣人蓦然惊见自己的胸膛上竟突然透出一截沾满点点血迹的青色刀尖时,心猛地一震。
他忽然明白了刚才林言在自己面前竟敢低头去寻找断臂,原来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可怜自己竟傻瓜似的跳了进去,可笑自己刚才竟还为之偷偷发笑,将对方当成傻瓜、笨蛋,原来那些傻瓜,笨蛋的称号都该统统送给自己才对。
他忽然觉得非常悲哀,非常非常悲哀。悲哀莫过于心死。他的心是和身一起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