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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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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

    木叶萧萧。

    当人们真真正正意识到秋的来临时,街边梧桐树上的枯叶早已凋落过半。

    自古以来,伤春与悲秋便是诗人们长久摆脱不了的情绪,宋玉悲过了秋,后继不乏有人,苏轼,晏几道,温庭筠无不应和先声,将一首首悲秋的诗词演绎得揪心碎肝,或断肠裂肺,或感怀触绪,或怅然独涕等种种情状,不但令他们自己悲,更是赚取了不少莫名其妙的眼泪。

    而柳永则将悲秋色彩涂得更浓,把悲秋的情绪拉得更长更柔韧,一篇自创词篇的《戚氏》从如今悲回往昔,再从往昔复回悲现今,直悲得山也悲水也愁,木亦泣石亦哀,凡二百一十余字,今各大悲秋大家膛目结舌,自愧弗如,遂成一代悲秋派大宗师。

    秋晚秋是个爱读诗看诗吟诗写诗的人,他自认有着诗人般的情怀,诗人般的情结,诗人般的心绪,更继承了诗人伤春悲秋的顽绪,且将之发扬得淋漓尽致,完美剔透。

    秋来了,仿佛便连同把他的悲秋情绪一并带来了,他由此便整日加地沉溺于悲秋的情绪之中。

    有时既为庭间每一片落叶的飘零的伤感半天,不久又为东篱菊花不如往昔而惆怅不已。

    有时既为青天中某一片流云的孤独无依而叹息,转而又为潇潇秋雨的凄迷而寂寞怅惘。

    在一个无雨的午后,秋晚秋惆怅地徜徉徘徊于西子湖畔,望远山近湖,思绪纷纷,乱得犹如风吹枯叶的长街。

    他徜徉良久,然后慢慢循着旧路哲进杏花汀,悄立于昔日那云蒸霞蔚般烂烂的杏林间,悄立于眼前残柯枯枝的杏树边,悄立于树下那一尊凄美的墓碑前,感怀触绪,沐于风中,遥想往事,一任时光若水流般悄悄逝去而浑然不觉,久久也不愿归去。

    正是黄昏垂暮之时,杏林外忽响起一阵轻微的足音。

    不久之后,便见唐见秋披着一身残阳,缓缓踏进这寂静的杏林。

    他缓缓走到秋晚秋身后,便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发一言,似乎不想将缅怀于往事的秋晚秋惊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晚秋才缓缓道:&34;事情办妥了么&34;

    他说这句话时,头也未抬,甚至连眼角也未抬高一下,依旧凝视着墓碑,目光深情而温柔,仿佛是在与墓中人喃喃絮语似的。

    唐见秋闻听,立即躬身道:&34;禀帮主,事已办妥。&34;

    秋晚秋微微一颔首,眼角依旧未斜睨他一下,依旧凝视着墓碑,目光更情深更温柔。

    黄昏。

    晚霞满天。

    林言一人独身,一匹瘦马,来到长江之滨的一座小镇,心中打算在镇上打个尖,休息半刻后便即买舟过江,径往江北而去,便可于夜来临时在江北寻个客栈歇马。

    这小镇极小,窄街陋巷寥寥几条,横纵几个交叉便草草了事。

    唯镇南直穿镇北,将小镇劈成东西两片的那条镇街倒还算像个样子。

    镇街两边的店铺倒是不少,什么杂货铺,打铁铺,故衣铺,典当铺,什么小旅馆,小酒馆,小饭馆的招牌挂得到处都是。

    但奇怪的是,如今方才黄昏时分,这些店铺却都早已上板关门,竟无一家店门大开,掌柜伙计在笑迎客人的。

    仿佛所有的铺子都已财源滚滚,掌柜们赚足了银子,都不愿做生意做得太晚似的。或者又好像所有的铺子都生意奇差,大赔特赔之下,都纷纷关门大吉了。

    然而最令他觉得奇怪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街边那两个乞丐。

    街上空荡荡的,唯这两个乞丐,此外便再无一人。

    小镇上有乞丐,其实并不是件值得奇怪的事,像如今这样的世道,贪官污吏横流,盗匪贼寇丛生,苛捐杂税纷起。

    这样的年月,新官上任总是喜欢来上&34;三把火&34;,但往往最后被烧到的却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

    &34;三把火&34;火光犹未熄灭,便有&34;三光&34;随跟来,钱光,物光、屋光,将火烧剩下仅存的都搜括个精光。

    每换一位新官上任,都不免要重新受这&34;三

    把光&34;和&34;三光&34;的洗涤,再加之官府巧立名目,征收的什么兵役费、剿匪费,出兵费,更加上盗匪接二连三地光顾,梁上君子的隔三差五地光临。于是乎,大户人家便被洗成了中户人家,中户人家被洗得只剩一付虚壳,而本就只有虚壳的小户人家,则被浩得一贫如洗,只好扶老携幼,四处行乞为生了。

    是以,当此多事之秋,在一个城镇有乞丐是一点也不奇怪的,反之,若是没有一个乞丐,那才真正是令人奇怪了。

    然而这两个乞丐却实在实在是太奇怪太奇怪了,

    奇怪得简直令人不由得为之侧目,为之惊异,甚而为之惊叹。

    其中一丐杂发披肩,乌衣百结,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航脏,然却红光满面,竟然精神奕奕,就仿佛营养很充足似的。

    也许正因如此,以致于他撑得头脑发昏,吃饱了饭无事可干,却不知从何处顺手牵羊偷来一盘辗米用的碌碡,托于左掌,高举于头顶处,大有当年伍子胥举鼎过顶之豪迈气慨。

    伍子胥举鼎需双手握之,躬身拔背,且再挟之以一声大吼以助气势,方能高举过顶,但经不得太久,否则,微一气弱便可能将之压扁。

    而这乞丐则不然,他不但以单臂擎之,且轻松自如,经久不歇,脸也不红,气也不喘,神色安然。简直轻轻松松,轻而易举,如举草芥,只怕伍子蛋复生,见之也要自叹弗如,只好乖乖地再躺回棺材里去。

    更令人叫绝的是,他单刷擎此重物,居然还立于一水瓮瓮沿之上,呈金鸡独立之势。

    他右腋下夹一根竹杖,苍然远眺,目光越林言头顶而过,却对林言视若无睹,充眼不观,仿佛他只留意于远方的风景,却懒得去理会世上任何人,任何事似的。

    另一丐则是个乞婆,坐在他身侧,低着头,满头乱发垂散下来,遮住了面容。

    她的头不停地在左右摇动着,摇到酣处时,一如货郎的拨浪鼓。于是乎,她本已脏不堪言的乱发中的泥屑,木屑、草屑,头皮屑便尽皆纷纷随之飘然落下,犹如飘雪片一般,蔚为奇观。

    林言心中虽然觉得奇怪,但却不致因此而驻足停步,立而观之,依然是想匆匆走过,紧赶路程。

    谁知他刚走上前去,便突见那手擎碌碡的乞丐目光压低,狠狠瞪着他,旋即一声大喝,左手高举着的碌碡遽然脱手飞出,挟带劲风,迎面直往林言排山倒海般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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