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只眼的魔神，你的纯度太低了
“吾乃最强，并手握一切胜利之人！”
在罗兰铿锵有力的声音中，广袤无垠的金光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将所有的黑暗驱逐。
在神圣的天空中，星罗密布的光点也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
因为就连没有边际的彼方也被光芒的笼罩的原故，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否是通过操纵相位达成的，可欧提努斯却断然否定了这点。
——她脚下的大地，仍然是那片连光芒都无能为力的漆黑。
甚至可以说，在无处不在的光芒衬托下，这份孤寂却倔强的黑暗反而更显眼了。
这是罗兰施展力量时带来的异象。
连这份宛如是白昼与黑夜即将从混沌分开时的画面，恐怕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天空中的光芒并非不能侵蚀掉黑暗，而是保留黑暗，更能让他的力量最大化。
用黑暗来衬托光明，用善来衬托恶，用自己……来衬托正义之剑的神圣。
欧提努斯看的分明。
那如同繁星一样的光点，每一把都是智慧之剑的雏形。
“善恶二元……东方之军神的化身？”
魔神的智慧让欧提努斯认出了这一力量的结果。
但正因如此，少女精致的面庞上头一次浮现出动摇之色。
“你明明是十字教的魔神，以你的性能，为什么会拥有拜火教的力量？”
魔神的力量能够涵盖世界之内的一切魔法，甚至用并非出身相位的力量研究出魔神领域的法术。
犹如力量与北欧神话的息息相关的欧雷尔斯能创造出十字教的妖精化一样。
但严格来说，就算创造出了这种法术，也起不到多大的用处。
在她还没恢复成完美状态的时候也许还能作为奇招，但当欧提努斯成为了完美的魔神之后，不论这种技术有多么困难，她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学会，并用相同的方式还击。
但眼前的言灵打破了欧提努斯的旧有观念。
“无法模仿，这同样是独一的，为什么……”
显得难以置信的欧提努斯忍不住低吼出声。
“为什么你能同时兼具一神教与多神教的权能？”
道路是可能性的统合，是独一的象征，是最初踏上强者之路时埋下的那颗种子结出的果实，中间所经历的一切养分都会在登临神之领域时被吸收，化为果实。
而根据养分，经历，还有倾向与目标的不同，每一颗果实成型后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即使同为魔神，也模仿不出其他魔神的道路特征。
也只有这份无法模仿的独一性，才能在同为无限的情况下，让道路的优劣与对其理解的深与浅，根本找不到比较的机会。
所以魔神之间的战斗一开始就不可能分出胜负。
在已经成就了魔神个体的情况下，仍然保留着不同的道路之种，只意味着一件事，罗兰与她的魔神之路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是因为一神教的道路更加正统，还是他找到了某种被我忽略的关窍……的确，在踏入魔神之路的时候，罗兰似乎并没有展现出类似主神之枪一样用来收束可能性的灵装。”
“但这样似乎解释不了这个疑问，因为虽然游刃有余，但他的力量无法做到直接碾压我，可见在魔神的层次上，他能做到的比我多，但也有限，也就是说……”
——世界之外？
某种异样的情绪像着了火一样在欧提努斯心中燃烧起来。
虽然她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个猜测只是自己的妄想，毕竟魔神本身就是奇迹的化身，因为一份暂时无法看穿的力量就这样联想着实有些牵强附会。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欧提努斯胡思乱想了。
“欧提努斯，你所持有的主神之枪，其概念来自于北欧神话中那柄持有永恒之名的冈格尼尔……”
罗兰显然没有好心到在这种时刻将绝招的来历公开，他只是冷静的将主神之枪的概念尽数解析，让煌煌天威似雷霆般涌动起来。
被赋予了智慧的剑刃陡然成型，像是出征前的战士一样，用呼吸奏响了震撼天地的铮鸣声。
不详的危险预感已经如同实质，化作从脊椎升起的电流，漫过欧提努斯的四肢百骸。
但在落子无悔的窘境中，少女也只能将可能性以最大的无限释放出来。
主神之枪既是她最大的弱点，但反过来说，也是能将欧提努斯这具娇弱身躯里的力量，以最完美的全力一击展现出来。
黄金色的长枪刺破了黑暗。
——只要出手就必定命中目标。
——不会在中途遭到击落和破坏。
——在贯穿后必定会回到持有者手中。
此刻，驾驭着这些绝对特性的，还有无限的魔神之力。
因此，世界的权威再一次被肆意的蹂躏。
光芒像是雪白的浪涛一样簇拥在长枪周围，那是被粉碎后的空间碎片所形成的漩涡。
时间不自然的倒转起来，在破坏的奔流面前，除了被击中的目标本身外，任何想法与反抗都只是一面触之即碎的脆弱玻璃窗。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英雄，看见这幅景象后也会彻底认命，接着当场放弃挑战跪倒在地。
这是一开始就超越了希望与人类领域的攻击，对同为神明的存在来说，这也是一道要谨慎应对的难关。
而面对这仅是存在就要牺牲整个世界的长枪，好似被自动触发的机关一般。
夜空中的群星仿佛某种诡异的凶兆般闪烁起来。
下一刻，它们全化为锐利的光剑，如豪雨般倾注而下。
而在欧提努斯几乎屏住呼吸的目光中，主神之枪平静的无声的刺入了金色的海洋中。
那是如泥牛入海一般，悄无声息的画面。
虽然是足以刺穿多重世界，将之毁于一旦的神兵，可当遇上了同等力量，无法表现出这独属于神的性质时，它也只是一把精致的长枪而已。
和金色的天空比起来，即使是那像流星一样划破天际的闪光，也只是不值一提的渺小之物。
转瞬间，它就逐渐融化在天空中，就像断了线的气球飞进黄昏的暮色里一样，看不到任何踪迹。
在刺入罗兰的身体之前，前端的枪尖就静静的停滞在了罗兰的身前。
它的每一寸枪身都被金色的言灵之剑洞穿，接着，那些智慧的言灵就宛若融化的岩浆一般，将主神之枪牢牢的包裹起来，令它看上去像是被封印在琥珀里的蚊子一般。
“居然……真的被封印了，斩裂神格的智慧之剑。”
欧提努斯咬紧牙关，下意识的招了招手，按理来说，此刻的主神之枪就应该像回力标一样飞回她的身边。
可现在，它完全陷入了死寂之中，任凭欧提努斯如何呼唤也没有任何响应。
“我刚刚应该说过了吧，欧提努斯，在你投出枪的那一刻，我的胜利就是注定的了。”
罗兰低垂着眼帘。
那双挑起的瞳眸中，流动着像地狱岩浆一般暗红，呼之欲出的光芒。
虽然魔神的无限看上去远超弑神者的表现力，但这种认知只是经过动画二次传播的差别而已。
了解过原着的罗兰十分清楚这名为权能的力量有着多高的可塑性，韦勒斯拉纳单一的化身经过主角的开发一样能拥有宇宙级的规模。
创造无限大的世界这样的事迹，也在不从之神的能力范围内。
更何况，随着世界观的扩大，到后期除了主角之外的其他弑神者也有用权能来将多元世界捅个大洞的表现。
这就是弑神者世界的优势，以单体宇宙的权能，触碰多元的境界。
虽然在表现力上并没有可以一步登天的魔禁那么夸张，但两相结合之下，却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宇宙之海之所以能被无数人渴求，就是因为这超越了无限的可能性。
所以，罗兰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胜利。
魔神也是神。
尽管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欧提努斯的本质分析的一清二楚自然是痴人说梦。
可仅以主神之枪这把灵装而言，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罗兰早就洞若观火了。
霎那间，欧提努斯又变回了只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性的魔神。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在她魔神的位格中，象征着指引成功的主神之枪这部分的神格已经被罗兰的言灵之剑斩裂并封印。
这意味着不管她是继续收集材料也好，还是另寻其他方法也罢，都不能再以百分百的成功为方向来调整自己的魔神之力。
就像欧提努斯的独眼一样，这份力量的上限已经被罗兰剥夺。
在投出枪的那一刻起，她就丧失了自己的‘胜利’。
“虽然从力量上来看，你是当之无愧的魔神，但在我看来，欧提努斯你只不过是在心智未成熟之前就拥有了力量的小孩子而已。”
罗兰真红色的瞳孔中流露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慢。
“人是会受限于自己认知的生物，魔神之力虽然的确是全能的，但在使用方式上也受限于使用者。”
“虽然并不明显，但遇到真正的强敌时，你还是会不自觉的使用固有的攻击模式，而且，就算是同等的敌人，你也未曾扔去心中的傲慢。”
“在你看来，这场战斗注定会是平局吧，所以，你只是为了消磨我的耐心而被迫奉陪而已，这样心态上的细微差别，就是你败北的原因。”
“闭嘴……”
欧提努斯大脑中绷紧的弦一下子断掉了。
跟身体上仍然在隐隐作痛的痛楚相比。
跟被人用堂而皇之的逼近绝境相比。
少女更加无法忍受眼前的罗兰那副仿佛已经踩在了自己头上的态度。
可面对她的冰冷的低语，侃侃而谈的少年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一脸遗憾。
“所以说，欧提努斯，你就是这里不行啊。”
“因为过于全能，反而无法接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因此一旦失利就会让精神磨损，从冷静变成焦躁，从焦躁变成愤怒。最后在愤怒中孤注一掷，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大闹一通。”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罗兰一脸揶揄的看向欧提努斯。
他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不带有任何善意的表情。
“说起来，你好像也是这样才把自己的世界搞丢的吧……”
“闭嘴——！”
欧提努斯就像野兽一般的低吼着。
她愤怒的以犬齿咬破了自己的嘴角，声音响彻四遭。
“我是魔神欧提努斯，是在以斗争为主题的九重世界中站在顶点的大神！你以为夺取了我的胜利就能让一切结束吗？”
在鲜血的味道扩散开来的瞬间，欧提努斯就向着罗兰一跃而去。
只有着百分之五十可能性的魔神失去了可以操纵相位与顷刻间就让世界付之一炬的能力，在面对完整的魔神时，用这种状态去进攻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欧提努斯的自信也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罗兰只是斩裂了她调整成功的方向，而没有封印她的力量本身，而无限之所以被称为无限，就是因为从来都不止一种选择。
既然成功已经被堵死了，那干脆的倒向另一边不就好了？
像是被绞至极限的弓弦所放出的箭一样，欧提努斯举起的手臂伴随着闪电般的呼啸径直劈落。
但这一击的目标并非罗兰，而是她自己的胸口。
下一刻，闪耀的光之柱准确的贯穿了少女的心脏。
“作为被我的可能性催生出来的敌人，欧雷尔斯那个蠢货施展的妖精化已经替我展示了另一种魔神的可能性！”
“事到如今，反面的反面一样是正面，如果一开始就晓得自己总是会失败，那只要做出跟第一印象相反的选择，我一样是完美的魔神！”
“就算没有主神之枪，魔神一样是魔神，我！还没有输！”
欧提努斯握紧了手中的光桩，妖精化虽然是凡人无法企及的法术，但对于魔神来说，学习的难度并不高，在意识到这个法术对自己的重要性后，少女就已经做出了改良。
光芒像是爆炸一样疯狂的闪烁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妖精化就重复了二百零七万次之多，将本应该一点点推进的术式瞬间席卷到极致。
连一个呼吸都不要的时间里，欧提努斯再度成为了完美的魔神。
而且因为光柱深藏体内的缘故，她还弥补了会让弱点暴露在外的弊端，变成更加棘手而疯狂的姿态。
“会纵容你到这种程度，无疑是我的失策，既然如此，幻想杀手什么的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就要在这里洗刷耻辱！”
“的确如此——”
感受着欧提努斯此刻的威势，罗兰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顾一切，没有任何软肋的完美魔神，即使对于我来说，也是一块麻烦的烫手山芋。”
可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却没表现出焦急或是愤怒的样子。
面对扑来的欧提努斯，罗兰没有做任何防御，只是平静的举起了手，握碎了手中的金光。
在回过神来的刹那，行动已经比思考更快一步的欧提努斯就再度握住了自己的主神之枪。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少女怔住了。
罗兰为什么要突然放掉这得来不易的战果，因为意识到没有用处了吗？
可这完全没有道理啊，不同的可能性意味着另一套截然相反的战斗体系，就算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也不该如此轻易的放手。
但虽然想不明白，但她没有理由拒绝送上门的好处。
然而，就在欧提努斯想要挥动枪的时候。
宛如骨骼在彼此摩擦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来自她的手臂。
欧提努斯下意识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臂。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布满了裂痕，像是破碎的瓷器一般。
“诶？”
“所以说，欧提努斯，你就是这里不行啊，”
罗兰看着身体开始一块块崩碎的少女，重述了一遍之前的话语，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现在的你，纯度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