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冰箱与排球与独角仙
澎湃的重压好似巨锤一般。
白皙的指节缓缓收拢，宛若一点点坠落下来的天空。
在这样无匹的巨力面前，垣根帝督的面骨在形变之中被罗兰整个提了起来。
“轰——！”
好像连嘲笑都懒得说出口一般，罗兰反手将手中的垣根帝督如同炮弹一样从他的指尖飞射而出。
随着犹如雷鸣一般的震响，一道道如同蛛网般的裂缝沿着大地扩散开来。
灰尘与土石宛若荡漾的水波一般，将周围的金属，建筑大口大口的吞入腹中。
垣根帝督的身躯，就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牢牢的镶在坑洞的最深处。
因为被扔出来的速度太过快速的原故，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他的身上还缭绕着因为高温摩擦而产生的焦灼气息。
丝丝缕缕的白烟混杂着蒸腾的血雾，活脱脱一副地狱般的模样。
“一瞬间就击败了那个第二位？”
布束砥信呆呆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垣根帝督，在下一秒就被打倒了。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最多只是增添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他们根本接触不到超能力者具体的资料。
但对于身为研究员的布束砥信而言就不同了。
她很清楚，虽然超能力者的具体排名是由研究价值而定的，比如原子崩坏在攻击力上是强于超电磁炮，只是胜率低一点而已。
但这种说法也是相对的，研究价值越高的能力，只要开发得当，缺陷就会越来越少。
连涉及电磁这一基本力几乎所有泛用领域的超电磁炮都超越的，往往都是真正的怪物。
垣根帝督身为第二位与一方通行相比有着绝对的断层，但他与第三位乃至后续的能力者相比，也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天堑。
未元物质的能力是创造出世界上不存在的物质。
也就是与现有的理论规则相悖，遵循另一套规则而行的产物。
比如垣根帝督身后那像天使一样洁白的翅膀，在幻想里，这类形象并不少见。
但从现实而言，就算真的制造出相应的人物，那六双羽翼的生理结构注定了这是无法自由飞翔的，因为鸟类飞翔的原理本来也不是只依靠翅膀。
这种天使只是在文艺复兴时期后诞生的一种想象而已。
但利用未元物质，垣根帝督就是创造出了这样完全违背现有规则，既有着翅膀的柔韧，也能够支撑身体自由飞翔，在现有物理法则中根本不应存在的物质。
在验证过的实验中，第三位的王牌绝招甚至都无法完全突破这双羽翼的防御，因为光和电子波在接触这双羽翼时就会被扭曲按照另一种法则运作。
可在罗兰的面前，这套规则仿佛失效了一般。
在巨大的震惊之下，她那张冷淡的脸也无法再维持原来的表情了。
“这就是蓝梦公司……不，磁场力量？”
在明白过来后，少女有些惊慌起来。
“是的，吓到你了吗？”
罗兰施施然的走到了布束砥信的旁边，像哄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对方的头。
“不过，你最好还是快点接受比较好，不然只会被时代抛下，这样的话，你想要赎罪的难度可就与之前天差地别了。”
“这……这种事情……”
少女虽然提出了疑问，但语气并不强烈。
显然，她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磁场力量是与超能力者不相上下，乃至更胜一筹的力量。
在今后的世界，它必然会成为席卷学园都市，甚至整个世界的变革之风。
对于只是初现端倪，还没有经过详细实验的体系得出这样的结论，有失她作为研究员的理性。
但亲眼见证后，就会立刻明白。
虽然非常的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
“不愧是您！”
但一旁被能力反噬成为狂信徒的狱彩海美就没想这么多了，她用尽自己脑内的知识赞美着罗兰，并不断的透露学校的内部情报。
“垣根帝督是在研究了磁场力量之后才志得意满的确认了向您发起袭击的计划，据他自己说他已经有了成为第一候补的力量，可在您面前仍然如同幼儿一般无力。”
“那当然，对于要如何掌握在踩住蚂蚁的同时又不碾死它们的力量，我已经颇有心得了。”
罗兰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接下来，开始收尾吧。”
他向前微微迈出一步，然后转瞬间就跨越了周围的空间，来到了垣根帝督的面前。
对方已经满脸鲜血，下巴也因为变形有些歪斜。
连接脖颈的那段脊椎处，更是以怎么看都不正常的骇人角度歪到一旁。
对于抛开能力之外，只是普通人的垣根帝督来说，这样的伤势足够他死上十来遍了。
可罗兰既然这样出手了，自然是明白以对方的生命力不会就这样死去。
“混蛋……”
垣根帝督用低沉而怨毒的声音喃喃自语着，在感应到罗兰靠近的那一刻，他背后的羽翼再次猛然扩散开来。
顷刻间，就将这足有几十米的坑洞覆盖，并作势想要包裹起来。
“不错，不错。”
罗兰低下头，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
“比起之前，你现在已经称得上珍贵了，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可以允许你选择自己的款式喔。”
这样无声的轻蔑，甚至可能还包含着某种善意的言语让垣根帝督彻底破防了。
他当然很努力，为了爬上高位，尽管已经是第二位，垣根帝督仍然孜孜不倦的提升着自己的力量，发掘未元物质的潜力。
最近在受到新加入成员电流推动力量的启发和感悟之后，他更是学习了这种思维，在只保留个人现实的情况，用未元物质创造出更强的内脏与躯体来提升自己。
这样不但可以解除能力者自身过于脆弱这唯一的缺点，还能利用未元物质规模扩大这一特性进行增值，释放出远超以往的力量。
正是有了这样的底气，垣根帝督才敢向亚雷斯塔掀起反旗。
然而，他的力量，他的智慧，他的理想都还没展现出来，就被罗兰一巴掌扇了回去。
像拍死一只蚊子一样轻描淡写。
仿佛不论他做出什么努力，都只是对方口中那下三滥的蝼蚁一般。
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垣根帝督面庞涨红，发出了暴戾的嘶吼声。
纯白的羽翼陡然一颤，如浮光掠影般电射而出，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残痕。
“去死吧——噗！”
可他话才说到一半，就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因为罗兰已经朝着他的方向，静静的伸出了手。
无形的力场瞬间膨胀开来，将周围的羽翼全部捏碎，变成好似萤火虫一样散落的光点。
垣根帝督的浮在空中，被紧紧的握着，就像被人用手指提到空中的小虫子一般。
再度暴涨的压力直接碾碎了垣根帝督的胸骨，让他口鼻冒血，脸色惨白。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状态仍然不能让罗兰满足，他看着垣根帝督，将手逐渐捏紧。
“等，等一……”
这个行为蕴含的意味让垣根帝督的瞳孔猛然收缩，露出惊恐的表情。
可如上次一样，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再次被打断了。
伴随着令人牙酸，吱嘎吱嘎的声音，他被人套在麻袋里暴揍一样，全身都在崩裂，被血液彻底浸透。
先是脊椎，最后再由手到脚。
四肢全部被碾成了肉泥，血肉与碎骨混合在一起。
垣根帝督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无边的痛苦，如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尽管如此，因为刻意被保持了大脑的清醒，在求生欲的作用下，他的生命力反而更加强横了，不断的生产着未元物质，来填满缺失的躯体，甚至溢了出来。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在乎我的话语……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垣根帝督终于明白了这个简单的事实。
罗兰刚刚的夸赞，只是居高临下的主人给予表现良好的宠物奖赏罢了。
难怪自己会感受到一丝莫名的善意，原来那并不是羞辱，只不过是对方在自我满足而已。
除此之外，不管自己抱有怎样的态度和反抗都无所谓。
因为从头到尾，自己都只是一个不重要的角色，对方的目标也开始就很纯粹而单纯。
他需要一台活体未元物质生产机。
面对这样屈辱的事实，自视甚高，踌躇满志的垣根帝督如果还能表达情绪，他肯定会将内心的愤怒尽数宣泄出来。
可尽管有无数阴郁恶毒的话语埋在心中，但垣根帝督却无法吐出半句。
连惨叫也是一样，因为他的咽喉与气管早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猩红。
“初步搞定，好了，你想要的款式选好了吗……糟糕，应该提前问的，现在已经无法进行复杂思考了吧，幸好我还有备选……”
在越发模糊的视野和浑浑噩噩的精神中，但那苦恼的呢喃声，却清晰的就像在耳侧响起的一般。
“那么，冰箱，排球，独角仙，你比较喜欢哪一个形态？”
来不及做出回答，垣根帝督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啊……思维反应消失了，算了，也只能之后在想了。”
罗兰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两位少女。
远方，亚飞的影子已经在天际冒出了踪迹，以他的听力，还能听到若隐若现的惨叫声。
多亏垣根帝督有着倾巢而出的好习惯，在把旧有的成员一网打尽之后，再进行重组可就方便多了。
“既然收尾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去吧。”
等到垣根帝督陷入阴影的沼泽后，罗兰也伸了个懒腰，微微一笑。
听到这样的邀请，狱彩海美也露出俏丽的笑容，迅速的跟了上去，并热情的把罗兰的手抱在怀中。
……等到她醒过来，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时，会变成怎样有趣的样子呢？
布束砥信嘴角一抽。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暗淡的天光，夜幕即将降临。
虽然最开始那样说，但罗兰似乎并没有要限制自己自由的意思。
那么，她该怎么做呢？
可就连垣根帝督那样在实力上与她有着绝对差距，可以轻易杀死她的怪物，也被对方随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工具人。
就算再好的逃脱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她也不会有丝毫动容吧。
更何况，在认知与理性的决策中，她也已经走投无路了。
唯有御坂妹妹们的幸福，她绝对不能放弃。
少女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快步跑了起来，跟上了前方悠然的二人。
————
没有门窗的大楼。
在不断冒出气泡暗沉液体之中，倒立在圆柱体中的亚雷斯塔面色古井无波。
但从那放大眸子来看，可见他此刻已经全神贯注。
“你的计划又偏移了，亚雷斯塔。”
平静的声音于黑暗的空间中响起。
“未元物质也就罢了，它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尽管提前完成了进化这点让人讶异，但失去了也不值得可惜。”
艾华斯看着面前的光幕，那是通过滞空回线得来的情报，完整了记录了今天傍晚发生的一切。
“但布束砥信就不同了，她本身不重要，可她有着能干涉御坂网络中枢的可能性。”
“御坂网络如果仅仅是掺杂了外界影响，被染指也就算了，但要是连控制权也失去了，你的计划与准备岂不是毫无意义？”
“只是失去了主动权而已。”
亚雷斯塔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御坂网络也只是一把钥匙，以他贪婪的性格，是不可能容许我独占的，这种变化还在我接受的范围内。”
“哦？”
艾华斯有些惊讶。
“明明你是那种将一切都视作环环相扣的齿轮，把每一个细节都要握在手中的人物，我可以理解你在大局中的退让，可这种真心的宽宏是由何而来？”
作为陪伴在亚雷斯塔身边近百年的守护天使，艾华斯十分清楚自己契约者的性格。
他把宇宙视作一台精密的机械，把一个个因素当成促进运转的齿轮。
一旦齿轮出现问题，亚雷斯塔要么替换一个新的，要么就会让其他齿轮代替它的功能。
就对罗兰的退让，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可今天的他，只是坐视着这一切的发生，没布置任何多余的后手。
“那份谨慎是因为处境而生的必需品，当它的重要性下降的时候，我自然不用做多余的干扰。”
亚雷斯塔注视着艾华斯，一脸淡然。
他并没有说谎，实际上，以前他的性格别说谨慎了，用放浪来形容都是轻的。
“就像如果一个人剩下的体力只能支撑他再走一千米，可总路程是十公里的话，他就必须小心保养脚下的车辆，确保他至少能走到只剩一千米，乃至更少的路程。”
“但这份顾虑是会随着他拥有的体力增多而一步步减少的。”
“罗兰在利用我的同时，我也在利用他。他在夺走计划恢复自己的时候，我也能因此受到其中的余泽，因此，这本质上也是一场另类的交易而已。”
“原来如此……那么，我会期待的。”
艾华斯的声音缓缓变低，最后再次消失了踪迹。
亚雷斯塔没有言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声音。
因为没有人言语的原因，很快，这片宽敞的空间就再次陷入了寂静。
“咚，咚，咚——”
然而，率先响起的却不是机器运转的杂音，而是如同擂鼓般的声响。
那个声响的源头，来自于亚雷斯塔的胸膛内。
在当初重伤的他选择进入机器内隐藏自身并借此延长寿命。
后来虽然局势好转，但因为要封存自己可能性与气息的原因，他便一直保留着这样依靠生命维持装置来生存的状态。
然而，此刻他的身体却摆脱了机器的操纵，以自己的频率跳动起来。
就好像那经过精密计算，保持在健康状态的公式已经无法对现在的他起效了一样。
“皇极经世，达摩经……”
思考着那被罗兰主动放入书库中的信息，亚雷斯塔重新闭上了眼眸。
只有仍在跳动的心脏，表明着他并未就此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