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罗兰的地狱之刀
神裂火织呆呆的看着罗兰举起的白皙手指。
干净，修长，看不到一点瑕疵。
就算她曾经见过，那名为蒙娜丽莎的名作，也比不上面前这根手指。
它仿佛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完美——如果那圆润的指甲上没有多出一个小小的缺口的话。
但在为自己造成了这样的残缺之美而感到自责之前，首先袭向神裂火织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如同面对整个汪洋大海一样，波涛汹涌的扑来。
那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所带来的痛苦，远比此刻身上那数不清的伤痕要来的更为严重。
神裂火织十分清楚自己的力量，唯闪可以强行引出圣痕的力量，使它的加持甚至超过自身肉体的承受极限，因此无法长时间维持，只能作为压箱底的绝技。
但也正因如此，它拥有着一击结束战斗的能力。
理论上，如果发挥到极致，哪怕是位阶更高，脱离物质界的天使也会在唯闪中消逝。
神裂火织不认为自己已经到达了这个级别。
但就威力而言，刚刚的那记唯闪如果空挥出来，要斩断几座山脉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罗兰只是以肉体凡胎的人类之身，用一根手指就挡下了那样的攻击。
而她唯一的战果，就是使那圆润的指甲出现了一点缺口。
这样的事实，让神裂火织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能用一根手指就挡下唯闪，意味着罗兰同样只用一根手指就能杀了她。
神裂火织与罗兰那深红色的瞳孔静静的对视着。
虽然在思维上加速的思考让她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可就现实的流逝速度来看，罗兰也才只是刚刚把手指指向她而已。
这样轻蔑的行为对于百分之一秒就能出刀，并且蓄势以待的女圣人而言，无疑又多了一次拯救自己的机会。
不过，就算出刀了又怎么样呢？
不管这一刀罗兰是躲避还是承受，自己之后都会被干净利落的干掉吧。
但虽然在心中毫不留情的嘲笑着自己，可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神裂火织还是本能的移开了视线，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再次让手中的令刀出鞘。
“——唯闪！”
以神之子的力量作为源头，超越人类极限的拔刀术。
虽然这一击中不带着任何觉悟，但它与上一刀相比，在纯粹的强大上不会逊色半分。
既没有浩大的声势，也没有夺目的光芒。
犹如幻影一样的刀刃像是燃烧殆尽的火焰一样，融入虚空中消失不见，最后化作暗淡的流光。
它在一刹那间就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如同静谧的月光一样照耀在罗兰的身上。
“咔——”
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下传荡着，本来是瞄准心脏的刀刃在少年偏移了手指这样轻微的动作下，就如同落入蜘蛛罗网中的猎物一样，失去了所有可以周旋的空间。
在神裂火织惊愕的目光中，她的刀刃再次撞上了罗兰的另一边指甲。
接着，令刀上反震过来的巨大力量就余势不减的带着少女的身体向着后方飞去。
连大气都被那恐怖的力道捶打着，化作剧烈的波纹，等来涟漪再度将地面上残余的钢铁，石块一同卷起，拓展出一片巨大的真空后，神裂火织才得以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不错，不错……”
罗兰满意的看着自己光洁的指甲，一脸赞叹。
“两次的力度都很恰当，本来只有一边这样我还觉得有点不对称准备自己修剪一下的，你能这么识相真是太好了。”
“在指甲刀这方面，神裂小姐，我愿称你为最强！”
这并非嘲讽，而是罗兰真心实意的想法。
说句不好听的，要在战斗中充当他的指甲刀，也是需要资格的。
就算只是常态，他被动的护身立场也有着堪称绝望的强度。
超能力最强的原子崩坏也好，链接了外装代脑的心理掌握也罢，就连怪兽一样的超高温术式对罗兰来说也只是用以消遣的级别。
真的能让他躲避的招式，估计也只有终极黄金斩这样下三滥的绝招。
而神裂火织，是真的用绝对的硬实力，在对抗了罗兰的护身立场后，仍然留下了痕迹。
就算放在磁场力量的世界观，她也是不可小视的强者了。
如果只是空有力量的杂鱼，就算被这位女圣人来个大屠杀，罗兰也不会感到奇怪。
魔禁世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平，但水相当深，就力量层次而言，要是一味的秉持着傲慢，绝对会吃亏。
“呼……”
神裂火织张了张嘴，吐出夹着铁锈味的浊气。
现在的她连去分辨罗兰话语中的情绪是夸赞还是嘲讽的余力也消失了。
这不是因为刚刚被余波营造出的真空环境带来的影响，这种环境对于圣人的躯体还谈不上致命的威胁。
但在数秒内强行用全开的圣痕连续两次的唯闪还是给她的身体带来了强大的负荷。
本就是重伤的身体在这样的压力下，那些本就是强行封住的伤口已经无法被抑制了。
神裂火织白皙如初雪的肌肤，已经被如同枝丫般的血痕爬满了。
原本如同瀑布般垂下来，漆黑如墨的柔顺长发，也被染成了诡异的深红色。
在少女本就涩气的装扮衬托下，还额外增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一切的一切，都在警告神裂火织，这是一场绝对会走向失败的战斗。
所幸，就算只是因为偶像理论而生的圣人，也是货真价实的圣人。
她们在某些品质上与真实的圣人一般无二，对于本来就是为了他人而战的神裂火织而言，除非彻底死去，不然她就绝不会屈服于命运。
所以，她再度斩出了手中的令刀。
就连身为对手的罗兰在看到这一幕时，也产生了惊叹的情绪。
此刻的神裂火织已经衰弱到根本无法抵抗他的读心力量，因此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份源自内心的告诫。
“真厉害。”
罗兰感叹了一声。
对于历经数个世界的罗兰而言，纯粹的女孩子他见得多了。
但可能是因为自身就算不上好人的缘故，那些从魔性的纯粹诞生而来，堪称天真的残忍，有时候会过分到让罗兰都哑口无言的地步。
因此见到在天生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仍然坚守着人性的神裂火织时，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些莫名的欲望。
怎么说，就像吉良吉影对得手的偏爱一样，每次见到这种类型的女孩子，罗兰心中的征服欲都会油然而生。
或许圣女这个名词在被创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承载一些多余的欲望。
所以修女背德系的本子在业界总是经久不衰。
“——啊，不过现在不是和你玩的时候了。”
尽管有些蠢蠢欲动，但罗兰还不至于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现在可不是陪神裂火织玩耍的时候，反正之后有的是时间。
在茵蒂克丝到手之后，就算被赶走，她也会自己跑回来的。
所以，还是快点解决吧。
“但作为对伱这份努力的回报，我也稍微表示一下敬意吧。”
罗兰抬起手，用手心迎向了神裂火织斩来的刀锋。
“诶？”
这样怪异的动作让神裂火织越发迷惑了。
这是罗兰在本场战斗中头一次露出认真的模样，但神裂火织却没有看到任何术式或者力量流动的痕迹。
他已经不满足于用指甲刀来羞辱自己，打算用手心直接将刀刃一寸寸折断来彰显力量吗？
可这样的方式完全是多此一举吧？
就算战胜了这一击，也不会比之前更了不起。
毕竟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这一击的威力根本比不上之前的唯闪，更像用意志做出的负隅顽抗。
还是说背后潜藏着什么更深的阴谋？
如电光火石一般的思绪在神裂火织的脑海中飞散，最终化为了一个干脆的念头。
“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管是死亡，或者比死亡更痛苦的结局，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神裂火织一咬牙，强迫自己无视了罗兰的动作，双腿悄然发力，用尽全部力量向前刺去。
闪亮的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明亮而寒冷的弧线，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向了罗兰的手心。
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神裂火织都已经做好了刀断人亡的准备。
然而——
狭长的令刀裹挟着光芒，犹如热刀切入黄油一般，轻松的刺入了罗兰的手心中。
之前那令唯闪无功而返的防御，在此刻的刀锋之下，没有起到一丝的阻碍作用。
可是，神裂火织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欣喜之色。
生来就是圣人，拥有着远超他人的幸运与强大的少女十分清楚，努力就会得到回报，做好觉悟就能战胜敌人这样的故事只会出现在童话里。
作为正在与罗兰近距离交锋的亲历者，她很清楚的发现了端倪。
自己的刀刃能够刺入罗兰的手心，并不是因为自己获得了什么别样的力量，而是罗兰主动为之的！
不，用刺入这种说法根本就不对。
准确来说，应该是自己的令刀，正在一点点被罗兰吸收进手心！
“七天七刀！”
神裂火织看着在接触到罗兰的手后，就如同泡沫一样消融，与血肉交弥在一起的令刀，目光中满是惊骇。
虽然一直是自己惯用的武器，但这把名为七天七刀的令刀，可并不是什么用灌输魔力就可以拥有特殊效果的灵装。
它的原身就是一把用于祈雨仪式的武士刀而已。
把那个吞进身体中，不会中毒吗？
“所以说，你的纯度还是不够啊，神裂小姐。”
像是看穿了神裂火织心里的迷茫一样，罗兰微微一笑。
“能将拔刀术练到那种境界，你也算得上一流的剑士了，明明是这样，可人剑合一的奥义就在眼前，却依然无动于衷吗？”
“人剑合一？”
神裂火织的眼底隐隐泛起了涟漪，她一边放开刀柄，踩在空中，一边用后跳迅速的拉开距离，一边诧异的看着彻底被罗兰吞噬的令刀。
“你说这是人剑合一？”
就算不敢自称剑术大家，但神裂火织在剑道上的造诣也绝对不弱。
对于那技，体，心三合一的最高境界，她也有着自己的理解和追求，但罗兰如此知行合一的做法，着实超越了她的想象。
“没错，因为本身发出的杀伤力更胜兵器，很多人都去盲目的追求强大的灵装，认为使用一般的兵器只是无聊的行为，但这种认知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罗兰平静的说道。
“兵器本来就是为了弥补自身的不足而被造出的概念，如果顺着这个方向，去追逐兵器本身的性格意义，还有感觉，只要能领悟这些，强者便可更加自如的操纵力量，发挥出更强的杀伤力。”
“而那时，人与兵器便可以合一，由心而成，由心而发。”
罗兰抬起头，将双肩抬起，双臂微微发力。
下一刻，如一泓秋水般的刀光便再度亮起，在他的双臂之下，那令神裂火织无比熟悉，名为七天七刀的令刀，便在月光在的照耀下显现。
从那种举重若轻的轻松感觉来看，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拼接。
那锋锐的刀刃，仿佛天生就是罗兰躯体的一部分一样。
好厉害……
神裂火织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就算身为生死相搏的敌人，可看到这一幕也不能不震惊。
她仍然无法解析这个动作的原理与魔法，但这种近乎于道的表现，就已经带着令人窒息般的美丽了。
如果被这一招结束，说不定也是一种恩赐。
果然……这家伙的身份绝对不是单纯的蓝梦公司首领，而是某种更加深邃，危险的存在。
神裂火织握紧了空无一物的手，看着罗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解析完毕了，神裂小姐。”
罗兰抬起头，看着少女那混杂着惊讶与钦佩的眼神，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当然知道这并非神裂火织好感度提升的表现。
少女会产生这幅表情，只是因为对于强大与这极尽于道的技术所产生的憧憬。
但这就足够了。
在涉及到茵蒂克丝，需要被迫产生联系的时候，只要怀着这种好奇与憧憬踏出第一步，就会彻底陷入无法挽回的泥沼中。
“作为对你之前那两记攻击的回敬，我就为你展示一下，七天七刀真正的用法吧，用我罗兰的……地狱之刀。”
罗兰轻笑了一声，瞳孔中闪过一丝光亮和深深的波澜。
他脚步轻点，一瞬便来到了神裂火织的面前。
因为身上那严重的伤势，虽然已经预感到了罗兰要发起攻击，但真正做出反应的时候，神裂火织还是慢了一步。
而这一瞬，就足以彻底分出胜负。
罗兰的双臂往前一挥，手中的长刀就如同有生命一般，自然的延展开来。
“噗嗤——”
然后，凛冽的刀刃就径直穿过了神裂火织能够抵抗超音速冲击的皮肤，肌肉，骨骼。
少女如同垂死的人偶一样，被贯穿身体的刀刃提起，想要出声，但身体却虚弱的连呻吟都难以发出。
神裂火织看着罗兰不断靠近的面容，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令刀。
一时间，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罗兰狂气的笑声和那个她永远也无法忘怀的招式。
“——地狱穿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