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起来,水生烟在修真界成名已过百年。她修的是鬼道,可以与死人的魂魄沟通,甚至驱使他们。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手画皮幻术。比较有意思的是,她和花无雪有点儿过节。
水生烟这人有一个爱好,收集美人。不论性别,只要是美人,就会成为她的目标。怎么收集呢?她要照着那人的脸,给自己弄一张人皮面具。
这比起那些动手就要剥人面皮的邪修还是要好一些,所以也没有人讨伐她。至于因为能够以假乱真的画皮幻术闹出的事情,一直以来也不算很大。
直到有一次,她找上了花无雪。花无雪和她打了一个赌,谁赢了就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赌注的具体内容是秘密,但结果是花无雪赢了。花无雪赢了以后,让她兑现承诺,嫁给陆宁声。
这陆宁声是一个异常普通的修士,天赋平平,相貌也不出众,性格沉默。天知道是不是花无雪随手从她知道的修士里点了一个。
水生烟为人骄傲,但是她和花无雪签的是生死契,一旦违背就会形神俱灭。不得已之下,她只好与陆宁声成了亲。
这种事情在修真界也算是几百年难遇,因此其他修士调侃水生烟,就会喊她陆夫人。
水生烟在成亲的第二天,就操纵着上百具鬼尸杀到了花无雪的居所。花无雪那个时候已经几乎全部领会了飞鸿剑和自然剑道的精髓,只一剑,就逼退了鬼尸。然后她消失在了水生烟面前,只留下一句:“水生烟,你不谢我,还要杀我,是何道理?”
此时这苏不渡胆大包天地喊她陆夫人,水生烟眼中的杀气越来越重。
“原本想着饶你一命,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在下只是开个玩笑,前辈何必动怒?”苏不渡笑着说。
水生烟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废话。她看向了花想容。
“你一定不是这小子的堂妹。你姓花,是花无雪的后人,是不是?”
花想容心道你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亲是花无雪逼你成的,难道还要搞连坐吗?
“我猜,你真名不叫苏想容,而是叫花想容吧。云想衣裳花想容,花晏明这个废物倒是喜欢附庸风雅。”水生烟继续说道。
“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花想容反驳道。
眼下再否认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承认了。而且水生烟骂花晏明这几句,听着还是很顺耳的。
“和他们废这么多话干什么?直接都杀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一直沉默着的陈深说道。
他早就知道水生烟精神状态并不算稳定,经常神神叨叨的,或许是和鬼打交道多了。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情不得不和她合作,才一直忍着。现在,他终于要忍不住了。
“急什么,你难道对这三个人不好奇吗?”水生烟伸出一只手指,点着花想容的下巴,轻笑着说。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她问道。
“有。”苏不渡立即说道。
“可惜你的遗言,我不想听。”水生烟瞥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
“你呢?花二小姐,你有什么遗言?”她又看向花想容,语调温柔地问。
“有。我想知道鬼花魁到底是怎么回事。”花想容说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水生烟笑吟吟地说。
原来那日郡守派人将那花魁娘子一刀毙命之后,她的魂魄愤怒不甘,久久徘徊,不愿离去。正好遇上了鬼修水生烟。水生烟问她想不想报仇,花魁娘子点了头。
于是水生烟让她魂魄归体,以自己的九转控魄诀让她变成鬼花魁,在郡守的儿子大婚那天,去找他们寻仇。
所以就有了店家,也就是陈深讲的狂风大作和流血泪的花魁娘子。那花魁娘子本意只想找郡守和孙公子寻仇,所以掐死郡守之后又想向孙公子动手。可她看孙公子一脸不可置信,然后闭上眼睛准备引颈就戮的模样,又心软了。
“所以,一个月娶一个,不是她想做的,是你想做的?”花想容问水生烟。
“唉,那女人也真是傻。姓孙的负了她,她竟然还能心软。”水生烟说道。
“正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之一字,你我修道之人尚且难以勘破,更何况是凡夫俗子?孙公子虽然懦弱,但是罪不至死。他二人一定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那花魁娘子心软,也是情有可原。”苏不渡文绉绉地感叹道。
“闭嘴。”水生烟呵斥道。这苏不渡的废话,真是太多了。
“正因为他二人曾经海誓山盟,孙公子毁了盟誓,才更为可恨。大丈夫一诺重于泰山,怎么能够背信弃义?”裴晋突然说道。
“裴兄说得也是,是苏某狭隘了。”苏不渡自然是从善如流的。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快杀了他们。”陈深在一旁催促道。
果然,他就不应该和这水生烟合作,真是麻烦。
“陈深,你是在命令我吗?”水生烟眼眸微眯,危险地盯着他。
“晚辈不敢。”陈深立即恭敬地说。
“如何?花二小姐听得可还满意?”水生烟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花想容。
“多谢解惑。”花想容微笑着说。
“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你想问我,我们想做什么,对吗?”水生烟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不等花想容回答,她又补充道。
“条件,”花想容停顿了一下,不等水生烟做出回答,又说,“我猜,是花无雪的下落吧。”
“很遗憾,祖姑母已经百年没有回过花家了,我不知道。”
水生烟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真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陈深,杀了他们。”她的语气冰冷了下来。
花想容怀疑这水生烟的画皮幻术已经到了最高境界,才能做到在一秒之内切换情绪。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修士觉得她神神叨叨。
“放心吧。你们三个人的皮相都是上佳,我一定好好画下来。”水生烟说道。
花想容感觉到她身上的傀儡丝瞬间收紧,全身都疼痛了起来。
“哎呀,真是可怜呐。我劝你们不要挣扎。刚才的雾气里有毒,你们现在根本无法运功。越挣扎,傀儡丝缠得越紧,你们就死得越痛苦。”水生烟含着笑,眼神却很冷。
好吧,被勒死和被雷劈死相比,已经算是温和了。不过,现在认命,还为时过早呢。
她这一缕元神,可没有全然废掉。虽然花想容不能修炼,但是强行用元神的力量催动怀中的匕首还是可以做到的。可能之后元神会更加虚弱甚至就此湮灭,但总有一线生机。而且,她还有生生不息符。
念及此,花想容闭上了眼睛。
还没有等她用元神的力量,身上的束缚突然松了。苏不渡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关切地问道:“想容姑娘,还好吗?”
“无碍,多谢苏公子关心。”花想容说道。
“你,你们”变故陡起,水生烟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三个人。
“这位陈深公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苏不渡摇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折扇,淡笑着问道。
陈深盯着他,并不言语。
“你刚才与水生烟一起出现的时候,我们都不觉得奇怪,难道你不奇怪吗?”裴晋也站起了身。
“你们早就知道我是万傀门的人?”
“不然呢?你们万傀门的印记,非常好认啊。”苏不渡说道。
“说起来我们只有一个地方猜错了。本以为鬼花魁是你控制的,没想到她也在。”花想容扶了扶头上的乌木簪子,让它不至于滑落下来,漫不经心地说。
“你们以为挣脱了傀儡丝,就能走得了吗?别忘了,你们还在阵法里面。”陈深冷笑着说。
“谁说我们要走了?至于阵法”裴晋随手扔出三张符咒,符纸分别覆盖住三个地方,然后地上的纹路就不见了。
“你真的以为,区区三才阵,能困得住我吗?”他同样冷笑着,眉眼之间是再不掩藏的狷介。
“沧澜宗年轻一辈可没有听说过你这号人,你到底是谁?”水生烟盯着他,脸色终于沉了下去。
“我呢,确实是沧澜宗的弟子。只不过嘛,中间省略了一些修饰词。”裴晋把玩着腰间的东海暖玉,淡淡地说。
“在下裴晋,是沧澜宗的副宗主的死对头的好友的妻子的父亲的弟子。沧澜宗讲究同气连枝,所以说我是沧澜宗的弟子也无不可。”
虽然眼下还有敌人没有解决,但是苏不渡和花想容对视一眼,还是笑出了声。
“裴兄啊裴兄,你也算是我见到过的最有趣的人之一了。”苏不渡说道。
“苏兄过誉了。”裴晋回答道。
这裴晋画符的手法看起来师承于丹秋子老头,但是又对阵法很有研究,方才东拉西扯,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师承。
花想容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这小小的商队不但卧虎藏龙,还一个两个都是信口胡诌的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