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这草绿不绿
听见李元素问自己，眼神已经开始逐渐涣散的肖南行嘴角咧开一抹牵强的笑。
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肖南行想要最后看女人一眼，但怎么都看不清了。
嘴唇微微一动，无声的五个字落下。
突然，
滴——
心电监护仪上发出尖锐又冗长的爆鸣声，屏幕上原本的曲线此刻变成一条长而直的直线，没有任何波动。
在门外守着的医生面带紧张，悉数涌入病房，轮流对肖南行进行胸外按压，
李元素默默后退好几步，给医生腾出空间，走到了一个角落站着，眼睛直愣愣的透过医生与医生之间的缝隙看着那个男人。
原来生命真的很脆弱。
病床上的肖南行早已经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他说的是，“我爱你，老婆。”
虽没听到，但李元素根据唇语猜出来的。
有一种说法，人死后，最后丧失的是听觉。
但李元素一直紧紧闭着嘴巴，似乎是在等医生把床上的人抢救回来再说，又或者，她装作没看到，不想说。
半个小时过去，
直到医生向她遗憾确认，抢救无效，人已经死亡后，她都没有说出那三个字。
说她狠心也罢，说她不是人也罢，她都可以接受。
本来就不爱，她说不出口。
七年前，肖南行八十大寿的那一天，她自己的爸爸妈妈意外出车祸重伤，她作为肖家的家主夫人，是不能提前离场的，所以，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等她连滚带爬跑去医院时，人已经确认死亡两小时。
那一刻，她的天都塌了，后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如果不是肖南行的精心照顾，也许她会死掉。
……
凌晨三点，
正在熟睡的肖灼似乎是做了噩梦，额角不停地渗出细汗，双手紧紧攥着被子。
倏地，他从床上坐起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闪烁着白光，是肖家老宅管家打来的电话。
晚上他睡觉手机会调成静音模式，未接来电已经有十几个。
他果断接起电话，深更半夜，老宅的人打电话来，恐怕是出什么事了。
管家在电话里告诉他，家主逝世了。
与此同时，他收到了自己妈妈的消息。
【儿子，我跟你爸爸离婚了，和平离婚，不用来找我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想出去旅游散散心，归期暂时未定。肖家的重担从今往后，你一个人扛，若是扛不住，肖家其他子女，你可以随时把他们叫回来。】
李元素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肖灼，他不是肖家的亲生儿子这件事。
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肖家的权力如今已经在肖灼手里，其他子女没有肖灼的那个能力管好肖家，充其量可以给肖灼打打下手，帮他分担万分之一。
李元素对这个儿子，是又爱又恨，爱他，是因为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有骨血感情的。
恨他，是因为他是自己跟肖南行生下来的。
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不是自己的儿子，那她可以安心，不用任何牵挂的离开。
她并不欠肖灼任何东西，该给的母爱一分都未吝啬过，该给的钱和教育，肖南行都给他了。
爱和物质一样都不缺，打败了多少同龄人，她自认为，自己这个母亲，做到了极致。
先是得知爸爸被突然宣告死亡，短短几分钟，又得知妈妈离婚离开肖家。
这两个消息无疑是给肖灼当头两棒，砸得他愣是花了半个小时都没反应过来。
没过多久，他再次收到了一条来自妈妈的消息。
【你的助理程卓我带走了，儿子，我相信你不傻，我跟你爸爸之间，并没有爱情，我是被迫嫁进来的。小时候，我跟他装恩爱也许能骗过你，可是你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既然能坐上总裁的位置，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等肖灼仔细的看完后，他懵了，懵了个彻彻底底。
每一个字都认识，怎么组成句子他就不认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
妈妈说错了，他傻。
没有看出来妈妈不爱爸爸。
他以为父母之间很恩爱，原来，并不是，肖家是母亲的枷锁，把她锁了一辈子。
既然她想走，他拦不住。
还有程卓！
那个整天被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的二愣子助理，难不成转头就要成为后爸了？
而且还只比自己大九岁！
简直荒唐至极！
就在他质疑程卓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妈妈的时候，收到了来自程卓的邮件。
大概意思是，他会尽快把手里所有的东西整理好发给他，下一个助理上任时看一眼就知道该干什么了。
呵呵，肖灼挤出一抹笑。
还真是贴心，但他不需要！居然把自己妈妈拐走了！
肖南行逝去的事，并没有在江城传开，只有和肖家交好的那几个家族知道这件事。
因为肖南行死前特意交代，不许风光大办，把他一抔土埋了就行。
而肖灼，强撑了两天，便晕倒在办公室。
“肖总，您没逝吧？！”新来的助理吓得把手里的文件扔到地上，
然后跑到肖灼跟前，晃动着他，试图把他晃醒。
晕过去的肖灼冥冥之中，感觉自己的脑浆好像都快被摇匀。
新来的助理比程卓都还没眼力见！
他都晕倒了，居然不把他送医院？！
齐氏医院：
“老公，我饱了。”
顾知漾满脸写着拒绝两个字，抬起包着绷带的手臂挡住男人送过来的饭。
“你没饱。”齐瑾年看着碗里只少了一半的饭，继续强行要喂她吃饭。
可别把孩子给饿瘦了。
“你俩行了啊，我还在呢。”齐沫沫简直一整个无语。
当她不存在吗？当着她的面秀恩爱，她真是无了。
大庭广众之下，朗朗乾坤……
“你别说话。”
“你别说话。”
夫妻二人齐齐朝她看了一眼。
齐沫沫：“……”
不说就不说！
齐沫沫哼了一声，继续吃大哥从医院食堂里给自己打包送来的豪华单人餐。
大鸡腿正香。
“今天是不是能拆纱布了？”顾知漾侧开脸，没有张开嘴吃饭。
她是真吃不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胃口变小不少。
体重倒是没变。
“你偷听了？”
齐瑾年见她是真的不想吃，就没再强行喂。
今天他去了主治医师办公室一趟，问了一下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
顾知漾有些心虚，“没有啊……我只是路过。”
绝对不是偷听，而是她也想去问问什么时候才能拆纱布，恰好偶遇了，所以就在门外停留了一会。
这两天，只能坐在轮椅上，她上厕所都要护工抱……简直太社死。
把她屁股都丢没了。
“那就好，还得再包两天。”齐瑾年面不改色的撒谎。
［撒谎精！我明明都听见了今天就能拆纱布！］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咒你一胎八百个儿子！］
这还叫没偷听？他长见识了。
不过一胎八百？
齐瑾年眼神晦暗不明，八百个他倒是养得起。
但是，至今为止据官网统计，一胎生最多的记录是五个。
他也不会让她生那么多，一个就够了，是男孩最好，两岁开始，就抓紧培养他管理公司，
然后自己跟老婆出去环游世界。
这一切，他都已经在脑子里计划好了。
“噗……咳咳咳……”
齐瑾年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怎么了？”
“没事没事，被辣椒呛住了。”齐沫沫拿起水杯猛灌。
这菜里怎么有辣椒啊，坚决不是因为她听见嫂嫂炸裂的心里话，一时没注意到筷子上夹的是辣椒！
最后，医生还是来给她俩把纱布拆了，
但轮椅还是得坐，顾知漾没一个月恢复不了。
齐沫沫比她好太多，拆完纱布就能走几步。
在顾知漾的强烈要求下，如愿回到家修养。
她实在是不想在充满消毒水，和人间疾苦的医院里多待。
她是个容易共情的人，在医院看到生离死别，心里会难受的要命。
在御锦园待了好几天，直到齐沫沫都已经能出门逍遥快活，甚至还给她偶尔带回来几个新鲜小玩意。
顾知漾还在轮椅上坐着。
今天天天气阴沉沉的，
顾知漾照常被贴身女佣推着在御锦园里闲逛。
“孙管家，你看这天蓝不蓝？”
“天特别蓝。”
孙管家正在和种菜知识丰富的佣人讨论，空了的白菜地接下来种什么菜，
就看见少夫人被推到跟前来了。
他接过女佣手里的轮椅把手，让女佣忙别的去，他来推。
“这白云白不白。”
“特别白，白的跟雪花似的。”
“这草绿不绿？”
“……绿，绿的发光。”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
孙管家也顺从着睁眼说瞎话。
顾知漾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兜里手机响起闹钟声，
“推我回去吧，孙管家，今天的娱乐到持为止。”
“好的少夫人。”
顾知漾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准时蹲点追剧，神情十分投入。
“薇薇，你不要走！”
电视里的男主角正做出一个尔康手。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道人影嗖的一下蹿到顾知漾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