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当那辆劳斯莱斯消失在狭窄逼仄的巷口后，有关陆昝明的一切，就自动的悬空而挂，束之高阁，再也没有出现在穆瑶的生活里。
陆昝明这个名字，也变成了活在电视和新闻里的纸片人。
从陈家回来的当晚，穆瑶在微信上跟陈侬予提了分手，寥寥几句，没有什么原因，一如她之前谈的几段恋爱分手时的处理一样，突然、果断、让人措手不及。
陈侬予并没有接受，第二天早上刚下夜班，他就从医院里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穆家正在吃早饭，门铃响后，穆瑶过去开门，外面站着满眼血丝，眼眶通红的陈侬予，他似乎一夜没睡，整个人散发着颓戾，沮丧的气息。
穆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她上前一步，走出门外，背着的手轻轻将门关上，“你怎么来了？”
陈侬予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眼底青黑的倦意让他这个男人变得脆弱的不堪一击。
但穆瑶却是看不到似的，十分冷漠，陈侬予的心沉了下去，一股难言的苦涩席卷全身。
“为什么分手。”
穆瑶眼神有些敷衍和不耐，之前的感情，几乎每一段分手时她都被人这么质问过，可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想要什么理由？”
陈侬予眼前有些发黑，他伸手抵住门框，稍微有些支撑：“要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穆瑶眼神轻轻错开，轻飘飘的仿佛在说着今天的天气：“不喜欢了，还想听什么？”
陈侬予的脑袋一阵又一阵的裂疼，一时间脑海里闪过很多个声音。
当初他追穆瑶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她长得是美，但也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追她可以，就当玩玩，千万别动真感情，没结果。
陈侬予不信，那时穆瑶拒绝了一众优秀的追求者，唯独选了并不是最出色的他，本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
没想到，他也不过是她随手可抛的前任之一，他想拼尽全力抓住点什么，但在穆瑶冷漠的眼神里，却只能不甘心地问，“你这么随便，当初为什么答应我的追求？”
“你也知道我对待感情很随便，没什么责任心，那当初为什么要追我呢？”
穆瑶声音不高，但安静的楼道将她声音扩充的无比清晰，
一句话问的陈侬予哑口无言，他自愿的不是嘛？
可被穆瑶伤害的所有人里，又有哪一个不是自愿的，开始谁都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可玩着玩着就变成真的了，总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会让她最后收住心。
穆瑶其实并不喜欢在分手这件事上花费太多的精力，依靠在墙上，态度有些散漫，“还有，既然分手了，我把有些话再跟你们陈家说清楚，回去告诉你哥，少打我手里地的注意。”
说完，在陈侬予不解的眼神下，她转身打开锈迹斑斑的大门，干净挺拔的背影，很快就没入门里。
陈侬予盯着大门，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继而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双手紧握，大步地下楼。
听到门外动静后，穆宗盛脾气一向很大，当即就拍桌子问她为什么分手，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家里商量。
穆瑶只轻轻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带着几分讥讽，穆宗盛的脸霎时就变黑了。
等穆瑶进屋后，外面才响起乔美兰的低低劝慰声，“她一向很有主意，这种事情，我们就听她的吧。”
穆宗盛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让她认认真真谈一段恋爱怎么就这么难，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她的？一个姑娘，玩得比男人还花心，朝三暮四。”
乔美兰默不作声，虽然心里也很担忧，但是却没立场去教育她什么。
现在这个家里大部分开支都是穆瑶给的，穆家出事后，她还愿意回国来帮穆宗盛顶着这些事，就算风评差又怎么样呢，他们家穆瑶也比大多数男人厉害。
——
“什么，你跟陈侬予分手了？”车上，郑多婳听说这事，当即就松开方向盘，想要凑近确认一下。
穆瑶坐在副驾驶上，提醒她看路，“嗯分了，看路。”
郑多婳有点不可置信，“你跟陈侬予感情不是很好嘛，怎么突然分手。”
穆瑶低着头，看秘书刚拿发过来的坤乾集团的投资方案，“他哥要我把30亿的地，当做嫁妆带进陈家，陈家帮我还11个亿的债务。”
郑多婳：“我去，这陈家也太不要脸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想用11个亿套你的30个亿，也真敢提。”
穆瑶：“嗯，我拒绝了，觉得跟陈侬予谈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郑多婳：“那现在投资的事情找的怎么样？你这在外跑半个月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穆瑶言简意赅：“没有。”
郑多婳问：“对了，你上次找陆家，有结果吗？”
穆瑶眼神微微敛起，想起这十多天，除了那晚，陆昝明那里就再没有动静了，“没有，陆昝明这个人，我有点捉摸不透他。”所以没有贸然去找他。
“对了，你再给我讲讲，当初我跟陆昝明是怎么在一起的，什么契机？”
当年的事情，郑多婳也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我记得你是在法理学的选修课上，跟人打赌把法学院的校草追到手，要到联系方式之后，就用短信骚扰了人家半年，期间送礼物花钱毫不手软。上大二那年，陆昝明他们大四有一节寒假实践课，去西藏米林做普法宣传，你为了追人家，也跟着去了，从西藏回来之后，你俩就在一起了。”
去西藏米林那次，穆瑶有印象，记得自己离鬼门关最近的一次就是在西藏，那次事故后她在医院躺了许久。
“从西藏回来，你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记得吧，身体不见好，老穆当时非要把你送出国治疗。”
“再后来，就听说你俩分了，估计因为异国恋吧。”
穆瑶想起那天晚上，陆昝明坐在她对面，一动不动让她上药的样子，那张脸有点可惜了。
要是现在，她还真不一定会因为异国恋就分了。
“陆昝明这个人，听说父亲不在了，从小就被按照陆家继承人标准培养的，完全不是混日子的富二代，加上他平时比较沉稳高冷，深居简出，当初江大评比校草，他不仅高票当选，还被称作是法学院高岭之花，没人追得到，啧啧啧，当听说他和你在一起，你没看到江大论坛那天有多轰动吗，碎了一地少女心，幸好那段时间你住院了，不然来学校估计得被人群殴。”
“”
见她不说话，郑多婳打趣：“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甩了他？”
穆瑶脑海里又撞进来陆昝明那张脸，皮肤雪白，眼睛茶浅，那样漂亮，目光深情注视你时，让人不自觉沉醉，她遐想了一会儿，眯起眼，“他是不是混血啊，有国外血统？”
郑多婳：“嗯，听说他外婆是俄罗斯人。”
难怪，那张脸，怎么都不像是东方的骨相。
她俩一进公司，前台的多娜便小步跑过来，压低声音说，“小穆总，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陆氏集团的秘书，又来了，我让他在接待室里等着。”
从上次跟陆昝明分开，这是穆瑶第一次听到跟陆氏集团有关的消息，她脚步停住，一时有点猜不透陆昝明是什么意思？
“我过去见见。”
接待室里，李越板正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他面前放着一杯水，但并没有动。
穆瑶进来后，李越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态度十分恭敬，有很好的教养，举手投足都是多年熏养出来的得体。
“穆小姐您好，我是陆总的机要秘书李越，陆总最近不在国内，他让我跟您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
穆瑶听得浅皱了下眉头，陆昝明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需要跟他说，全江城谁不知道现在穆家最缺的就是投资，她目光不自觉地审视起来，“陆昝明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李越答的很快，显然意料到穆瑶会问一样。
穆瑶也反应过来，从那天分开之后，陆昝明应该是一直不在国内，两人彻底失去联系，今晚他回国了，所以让人秘书过来，说了这么一通话。
目的不过是想让她今晚就去找他。
被人如此精准拿捏的感觉并不好。
“在哪里？”
李越说了地点，他虽然个子比穆瑶高很多，但说话时，一直微微颔首，视线也很低垂。
“好，那你告诉他，我今晚不会去。”
既然他算准了让李越过来，又预先订好了餐厅，应该也知道她可能会拒绝，只不过她更想知道，陆昝明会有什么理由说动她赴约。
果然，下一秒李越头也不抬地说，“陆总说，如果您拒绝，就我让带一句话。”
穆瑶问：“什么话？”
李越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陈述，“您不必舍近求远。”
穆瑶心里冷笑，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陆昝明会用这一点来利诱她。
很好，他果然把自己分析的很透彻。
李越走后，穆瑶回到办公室，越想气越不打一处来，明明消失十多天的人是他，但是只要他一回国，一出现，就必须让自己立刻去找他。
穆瑶心里窝火，却怎么都发不出来，因为陆昝明精准地算计了她每一步，料定她一定会去。
这种无形被控制的感觉，让穆瑶再一次对陆昝明的手段产生一丝丝惧意。
不禁开始怀疑，他这么大费周章，真的就只是为了报复，当初她把他甩了而已？
——
晚上，四叠园。
顾名思义，是四进四出的叠院，园林风格的景致院落，将宅子分成四个区域，当然招待的宾客也是不一样，其中南边为尊位，只有寥寥几个位置，嵌入竹丝管乐的园林中。
穆瑶来的不算早，已经过了饭点，而且她也不是来跟陆昝明吃饭的，只想问清楚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为了报复她，那就两人把这笔账算清楚，她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
如果有其他什么意图，那她也要弄清楚，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要陆昝明想起来随时都可以动动手指，让她像今天这样即使满心不愿，却也不得不来。
她穿过回转多拐的走廊，在进入最后一道月亮门后，看到了侧对着她的陆昝明。
他难得的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衬衫，坐着的时候，腰背永远挺拔如松，看不出松懈，长腿曲在桌下，弯起的弧度显得空间有些狭窄，不远处是梨园戏曲咿咿呀呀，他虽然目光看着，但心思好似没在上面，神情有些寡淡，隔得很远，穆瑶似乎能看到他那双眼里映照着的寥意。
她没观望几秒，他身边的人就已经发现了她，俯身提醒。
陆昝明闻言转过身，看到穆瑶的那一瞬间，满院灰暗的灯色都揉碎在他那茶浅的瞳孔里，蕴盈成一轮满明的月色。
穆瑶看着他那张脸，心里那口气，有点不上不下，虽然再不情愿，但看到漂亮的事物，表情总是会柔化一些。
陆昝明起身迎了她，方格般的桌子被搭在一处拱桥般的景台上，下面是潺潺而过的流水，不知是什么特效，水面上居然还有淡淡的薄雾。
坐下后，梨园戏曲声也落幕，周围一下清净许多。
她没有陆昝明那股沉得住气，气势有些凶恶，带着兴师问罪又或者别的目的，“陆总说的让我不要舍近求远，是什么意思？”
男人却没有接话，从桌子旁边，推过一个檀木色的盒子，“打开看看。”
穆瑶神情疑惑，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颗硕大的绿石头。
“”
“陆总什么意思？”她不傻，男人送女人东西能有什么目的。
“喜欢吗？”
她摇头，将盒子盖上，“不是很感兴趣，陆总，我们不如直接谈正事”
陆昝明听她说不喜欢，表情有那么一丝茫然，穆瑶捕捉到后，觉得自己问的话有点没意义了，于是将话题转回来，“陆总——”她眼神落在宝石上，“你为什么买这个？”
陆昝明解释说：“我只是挑了最贵的。”
穆瑶一颗缺钱的心被这句话击中，难得好奇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陆昝明的语气，仿佛花掉的不是钱。
“三千万。”
穆瑶：“”她重新看回去，决定纠正自己的喜好，“很漂亮。”
陆昝明脸上露出一点点浅淡的笑意，那双透璃般的眼睛，也流露出一点点人气。
“喜欢就好，送给你。”
穆瑶把盒子盖好，推回去，“很漂亮，但我不喜欢，谢谢。”
那点好不容易聚集的人气慢慢消散了，陆昝明的脸上又回到之前那样，像最精美的艺术品，但透着一股假。
“陆总，你还没有回答我，不要舍近求远是什么意思？”
陆昝明扯着嘴角，有生意人的精厉，“我很好奇，穆小姐找了这么多家问投资，为什么唯独不来找我？”
穆瑶面无表情：“陆总大概忘记，有天晚上我去过陆家，但是被你赶出来的那次了。”
关于那个晚上，其实后来两人都讳莫如深没有再提。
陆昝明：“祖母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实在抱歉。”
穆瑶没想到他居然会给自己道歉，一时梗住，没再说话。
“因为那次，穆小姐就灰心丧气了。”
穆瑶并不想说真实原因，探问，“陆总想听真实原因？”
他点点头，并且似乎非常认真地向前侧了侧身，洗耳恭听的姿势。
穆瑶心一横：“听说，陆总是我的前男友。”她用的是听说这个词，显得非常的薄情寡义。
陆昝明倒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穆瑶笑笑；“那就对了，我怕陆总报复我。”
听到这话，陆昝明嘴角也随着她的笑意轻轻扯动，但那弧度，绝对不是高兴的意思。
“穆小姐怕被报复，是做了什么错事，又或者心里有鬼？”
穆瑶笑意更放大，说出来的话几乎是渣女典范了，轻佻道，“谈恋爱分手而已，陆总这是玩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