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安静的病房里，穆宗盛刚睡下没多久。
玻璃窗边放着一把白色的椅子，穆瑶正低着头坐在上面，看今天出的医疗费用单。
家里存款不多，穆瑶精打细算地控制着每一项开支，偶有余钱的，还要偿还各样债务。
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迎着光，陈侬予走进来，穿着白色的长褂，显然正在查房。
一眼看到长发垂肩，静静坐着的穆瑶，他脸上带着笑，语气亲昵，“这么早过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住院部的人都知道，陈医生女朋友的爸爸生病了，就住在他们这层楼。
路过的小护士会偷偷张望，也有大胆的医生会推门进来，检查一番，顺便再打量几眼穆瑶。
最后得出结论，两人郎才女貌。
穆瑶这些天都习惯了，她放下手里的单据，侧脸被阳光轻轻照着，有一圈淡淡的金色高光，映衬得她眉眼精致如画。
“不是很困，就早点过来。”语气平静说着。
陈侬予还以为她忧心病人，安慰她。“叔叔的情况已经有很大好转，应该过两天就能出院。”
穆瑶点点头，她收回目光，眼神始终淡淡的，蕴着让人看不清的袅雾。
陈侬予扫过一旁被人翻过的费用单，“医药费你也不用担心，伯父的就诊卡上，我又存了五万。”
离开安静的病房，两人肩并肩往外走。
到了电梯间外，穆瑶听完轻垂着视线，眼神不知道落在何处。
“钱我会还你。”她是肯定的语气。
陈侬予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揽住穆瑶的肩膀，安抚似地想让她靠着自己，“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她没多解释，可能陈侬予还不了解她，说会还就一定会。
“穆瑶，找个时间跟我回一趟家吧。”
他想趁早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怕夜长梦多。
穆瑶没说话抬起头，朝他浅浅笑了下，“再说吧。”
电梯间人多繁杂，躁动的人群里，隐隐约约传来，“那不是陈医生吗？好高好帅啊。”
“旁边女孩子是他女朋友吗？好好看，看起来好般配。”
几个护士站在他们身后，捂着嘴巴，露出眼睛，声音藏在手中的垫板后面，小声的讨论。
这是陈侬予的医院，有名留学归国的高材生，所有人都认识他。
穆瑶听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悄悄地松开他的手，将两人之间拉开点距离。
陈侬予转头，善意的目光向后看过去，两个小护士压着激动，却也不再大声讨论。
“我送你回去。”出了电梯，穆瑶率先走出去，陈侬予跟在后面。
“不用，你今晚不是要值班吗？”
两人待了一天，这会儿已经傍晚，陈侬予这才想起，皱着眉头，“那我先送你回去，再回医院，来得及。”
穆瑶拗不过他，只好上车。
穆家现在租住的地方离市区不远，算城中村，这一片都属于70、80年代的老楼，楼间距很窄，却还规划了花坛在楼下，车子都进不去。
车停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巷口，陈侬予下车后帮她打开车门，“我送你进去吧。”
穆瑶摇头：“不用，你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一路上，陈侬予都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总觉得穆瑶有些不一样了。
两人原本是在国外认识的，陈侬予追的穆瑶。
穆瑶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有很多人追，是男生们永远的话题，但陈侬予没想到的是，最后幸运会降临在他身上。
穆瑶回国的前夕，发短信答应跟陈侬予在一起。
之后因为家里的债务，她提前回国，两人开始异国恋。
直到前不久，陈侬予结束学业才顺利回来，虽然现在两人相处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睦，但这次回来，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穆瑶。”陈侬予牵着她的手，虽然已经道别过，但还是不想分开。
“嗯？”
“我们以后一定会结婚对吧。”
陈侬予紧张地问，随后眼神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虽然语气温和，但态度步步紧逼，不想让她有一丝躲闪。
穆瑶被他看了许久，脑海里却浮现许多其他画面，不久前她接到一个电话。
——“穆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耽误侬予。”
——“或许，你还不清楚，他的婚事从小就被定下，并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我们陈家能力有限，以穆家现在这种情况，跟他结婚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帮助的。”
——“所以，慕小姐希望你主动分手，侬予那么优秀，应该有更好的前程，而不是被你拖进穆家的无底洞里。”
穆瑶眨眨眼，这些话依稀还印刻在她脑海里，只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什么太多感觉了。
陈侬予见她没有反应，表情似有些着急，“你怎么不说话？”
她挣脱开被陈侬予握住的肩膀，有点冷漠，“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件事。”
陈侬予看着她，突然眼神变得有些陌生，似乎第一天认识她。
往后退了一步，温煦的笑容再也没有，他一句话不说地转身离开。
穆瑶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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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感冒似乎更严重了。
回到家，穆瑶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沙发上。
身体很疲惫，但意识很乱，她睁开眼，望着头顶老旧的电风扇，蜘蛛网将边缘结上一层厚厚的灰，仿佛稍有一点风，便能扬起尘埃。
她蜷起身体，缓缓地闭上眼，有不知名的季风从阳台上进来，拂过她脸颊边的细发，微微麻痒，轻轻盖过了身上的不适。
“瑶瑶，怎么睡在沙发上？”
乔美兰从超市上刚回来，手里拎着叶子不太新鲜的打折蔬菜，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穆瑶睁开眼，看到乔美兰穿着一件当下她这个年纪最普通的暗花衬衫，雪纺布料，没有什么版型可言。
一年不到的时间，乔美兰身上已经再也看不到当年贵妇的模样。
她已然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每天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应付债主，睁眼闭眼只有这方天地，生活的琐碎已经让她无暇去想以前的日子。
“去床上睡。”乔美兰从她身边路过，叮嘱她。
穆瑶懒得动，她体温有些热，凉丝丝的风吹在身上，刚刚好。
轻轻地闭上眼，就在这片顷刻间的功夫，她松开紧绷的神经，很快就安然地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穆瑶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色渐晚，夕阳留有余辉映照天空。
来电响得很急促，仿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乔美兰接了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语气一声比一声急，“好好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谢谢老师。”
穆瑶循着声音坐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比刚才更热了，嘴唇水分被热度蒸发，嗓音也有点哑。
“怎么了？”
乔亚兰在收拾饭盒，傍晚她要赶着去医院给穆宗盛送饭，而学校那头穆宇辰出事了，又让她过去，
她抹了把泪，“学校来电话，说宇辰今天逃课了。”
穆瑶想起穆宇辰，还有前两天在饭桌上的争吵。
这些日子家里事情一桩接一桩，更没想到一向品学兼优的他，会作出逃课这种事。
她站起来，有些眩晕，身体也摇摇欲坠。
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她赶在乔美兰的前面，“学校那里我去一趟。”
乔美兰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带着焦急的语气说，“那你好好跟学校沟通，千万别把宇辰开除了。”
——
秋凉如水，晚风微徐。
二十九中，高三所在的楼层，男生纷纷从窗户探出脑袋，“刚才过去的是老师吗？好漂亮！”
“学校里哪有长这样的老师，家长吧，可咱们班谁家长这么漂亮？”
教室里发出一阵接一阵的躁动，直到纪律班长，忍无可忍开始警告，“大家都不许讲话了，好好上自习。”
教室里的声音才逐渐安静下来，陆雪琪拧着秀气的眉头转身，望向班上唯一空着的位置。
楼层尽头的办公室里，陈老师看向面前自称是穆宇辰家长的漂亮女人，表情明显一愣，眼中掩饰不住惊艳。
穆瑶微微颔首，“陈老师，我是他姐姐。”
陈老师连忙调整失态的表情，“哦哦，穆小姐你好。”
简单招呼后，陈老师说起这次找家长的原因，“你们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穆瑶垂着眼神，表情不变，清淡的眉目看不出有什么脆弱。
“但家里的事情终归是你们大人的事情，要注意一下，不要影响到孩子。”
穆瑶点头，“我们会注意。”随后直奔主题，“穆宇辰什么时候开始逃课的？”
陈老师叹了口气：“穆宇辰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上晚自习。”
她漂亮双眸微微抬高，带着微微的质询。
陈老师立刻解释，“纪律委员跟他关系不错，悄悄瞒报，我今晚临时抽查晚自习才发现。”
穆瑶想了想，“那他去哪儿了？”
陈老师摇摇头，“我也想问你，班级里的学生我都问过了，都不知道。”
穆瑶有些疲惫，白皙的手指摁在微涨的眉心，“陈老师，您费心了。”说完站起来，陈老师见她要走，“你现在是去找他？”
“嗯。”
陈老师脱口而出，“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穆瑶拒绝他的好意，“不用，您有时间不妨多去教室走走。”她虽然没多说，但也知道自己班级的学生，一个星期没上自习才发现，班主任肯定脱不了责任。
出了教学楼后，穆瑶拿出手机，拨了穆宇辰好几个电话，却都没接通，看来人完全是不知所踪。
——
“朝歌”，城南最有名气的娱乐会所。
包房外面，站着一排年轻帅气的侍应生，手持托盘，安静伫立，随时听候里面的差遣。
陆昝明让罗溯处理一下照片，于是他隔两天就带着一帮人，列成两队一身黑的打扮，跟在他身后，十分招摇过市。
这一路走过来，引的包房外的侍应生频频侧目。
罗溯走到一个包间门口，眼神在门外的号码上扫了扫，“确定这个？”
“确定，中午就来了，玩到这会儿还没走。”
罗溯后退一步，招招手，身后立刻有人上前来，只听随duang的一声，包间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这阵仗不像是寻人，像是寻仇，里面的人吓得顿时抱头，趴在原地。
罗溯一只脚抵着门，嘴角笑得有些不羁，眼神在人群里点了点，最后落在躲两美女中间抱着头的周立涛身上。
“小周公子。”罗溯四平八稳地打着招呼。
周立涛看见他，立刻从女人堆里出来，松了口气，“小罗哥，是你啊，搞这么大阵势，吓我一跳。”
这俩都是出了名纨绔，不过罗溯背靠陆家，是给陆家昝明办事的，这些年高低都有些成就，跟周立涛这种混吃等死啃老的富二代还是不一样。
周立涛盛情邀请他，“你来的正好，刚来的几个妞儿，你挑挑。”
罗苏扫了一眼，没多大兴趣，“朝歌”这种档次的地方，他已经几年不来了，也就周立涛当个宝地。
心里不屑，但嘴上笑笑。
他让人把包房敞着，散散里面的乌烟瘴气，然后左挑右捡，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过来兄弟——”他两只脚搭在茶台上，伸出一只手，勾了勾。
周立涛立刻颠儿颠儿的坐过来。
“我问你个事。”
“哥你说。”
罗溯摸了摸下巴，随意问道，“你朋友圈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啊？”
周立涛先是装傻，毕竟以前都是他上赶着巴结罗溯，人还对他爱答不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换罗溯上门找他问事儿，求着他。
周立涛心里那股滋味，别提多长脸了，“哥你说哪张照片呀？”
罗溯笑笑，懒得戳破他，眼皮掀了掀，吐出一个名字，“穆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