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章 城内一人还是城外万人？
一行人在卫二的带领下畅通无阻，来到专门用来医治病人的几处院落。
张沐寅眼前的院落距离吴老那间小院不远，却足足大了十倍不止。里面人头攒动的声音也要大上许多。
细细聆听那无处不在的痛苦呻吟，闻着那浓厚的中药苦涩味，他心中感到一丝沉重。
毕竟不像之前匆匆前来，这次将会有无数的性命由他掌控。而他，却做不到救下每一个人。
“担子重了些？”李沐清上前轻声询问。
“嗯。”张沐寅没有否认。“你听，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别真把自己当圣人了。做好你自己就行。”李沐清挤兑道，随后又担心张沐寅压力过大，又轻声安慰道:“况且就连圣人也都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你能够站出来，就已经是天下先了。不要在意太多。”
“你这是安慰我？”张沐寅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李沐清眉头微皱，反问道:“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会安慰人？”
这一皱眉吓得张沐寅连连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好意我心领了，多谢多谢。”
这娘们每次皱眉都没他好果子吃，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时张三也是一脸马屁的上来，“仙师您就放心大胆的去干，小的一直在您身边呢，要是有哪些人不识好人心，耍嘴巴皮子，小的上去就是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得他娘都认不得。”
这一出下来，张沐寅的心神也放松下来。他咧嘴笑了笑，大手一挥:“走。”
率先进门。
门的两边，就像两个世界。里面虽然无人，却还能感受到些许花草的生机。一面遍地是人，感受到的仅仅只有止不住的生命凋零。
数不清的大夫，药师，学徒就像蚂蚁一样不断挪动，满头大汗的他们上一位病人还未处理完，不远处就会传来下一位病人垂危的消息。
张沐寅一进门，原本只算蚊虫嗡鸣的声响一下爆炸开来，震入他的耳膜。
“不行了！药呢？…药还没来吗？！！！”
“快来人！这边有人昏迷！”
“大夫！大夫！大夫在哪？！！！有人急症！”
“快快快！这里也不行了！！！”
“药！药…药还有没有了！一炷香了，这里的药还没来！”
“诶…这个不行了！拖下去吧。”
“药师！还有空闲的药师没？学徒也行！”
……
场面混乱得比菜市场还要乱，张沐寅一行人鹤立鸡群一样站在那，却没有一人搭理。
这时一群士兵推着手扶车停在院外，他们来不及将车停好，一人扛着一个病人就往院内跑。
领头的队长一把扒开堵在门前的张沐寅，扯着嗓子大喊:“又来几个！快找几个空位置给我。”
途中卫二打算阻拦，张沐寅却自动退到一旁，并且摇了摇头。
“这里！”不远处墙角，一个口鼻唔得严严实实的大夫伸直手臂大喊。“来这里！这几个不行了，顺便把他们拖出去。”
士兵队长连忙扛着病人就往那墙角赶，在大夫的安排下将几名病人扛起，再将新来的病人放下，之后又急匆匆往外赶。
张沐寅上前拉住这位汗流不止的队长，打算出声询问。
队长被人拦住，瞬间火冒三丈，咆哮道:“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在做什么吗！”
张沐寅有些尴尬，正打算拿出郡监给的令牌开口。这时卫二上前，将一枚令牌往士兵队长眼前一晃。
队长立即大惊，打算下跪行礼，又发现自己肩上扛人，一时间进退两难，汗流不止。
其余士兵也是这样，但是看到队长也是如此，都只能呆愣在原地。
“不要紧张。”张沐寅安抚道，“我只是过来询问下情况。”
“是，大人。”队长见张沐寅态度和蔼，一下也放松下来。
“这些病人要送去哪？”张沐寅问道。
“大人，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队长眼前瞟了一眼出示令牌的卫二，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后，继续回答道:“这些人都快不行了，留着找地方，只能放在火葬的地方，到时候人一凉，顺带一起就烧了。”
张沐寅看着眼前那几名已经弥留的病患，对面全身皮肤都已经紫黑，口鼻中还有不少黑血流出，轻声道:“把他们放下吧。”
“这…”队长有些迟疑。
“见你放下你就放下！”卫二这时候呵斥道。
“是！”队长应声，随即将病人放下，那些士兵也有样学样全部放下。
张沐寅望去，足足六人，他轻微吸气，放松精神。
“退后一些。”
众人当即退后数步。
不久后，一道又一道微弱的青芒浮现。
“活了！！！”队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病人，回头看了一眼张沐寅，又看向病人，大声嚷嚷:“活了！！！人活了！！！”
这声音起初在嘈杂的声浪中翻不出什么浪花，但随着那几名士兵也跟着大吼，院落中的众人最后还是注意到了这里。
当那个捂得严实的大夫跑来再三确认情况后，也是忍不住大吼起来:“好了！！真的好了！！！”
院落一下针落可闻，不到三息，又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卫二谨记张沐寅的吩咐，趁事态还没混乱前，提起修为大喊:“所有人员听令，现将所有重症病人带过来，不要拖沓，记得，你们只有半个时辰时间！期间有谁胆敢违反纪律，后果自负。”
……
半个时辰过后，张沐寅忍着全身刺痛，艰难无比的给自己施展了回春术。
仅仅半个时辰，他就救治了不下百人！回春术给自己施展就足足四次。哪怕有着玉佩的滋养，也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疲惫中，这种疲惫不在精神上，直入灵魂。
可望着那几乎不见减少的病人，张沐寅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深感无力。
“杯水车薪…”他嘴中喃喃。就像是海水中的一粒浪花，就算这浪花再大再伤，也仅仅只是浪花。
“大人，甲二他们发来消息，已经准备妥当了。”卫二这时上前禀报。
“这样啊。”张沐寅看了一眼数不胜数的病人，双目一闪，他艰难起身说道:“走吧。”
原本安静的病人们，看见张沐寅打算离开，一下沸腾起来。他们看见了生的希望，就不想默默死去。
不少病人拖着身体就要往前挤，卫二手下那未出面的六人一下自暗中浮现，运用修为拦住了大部分民众。病重的基本上都是寻常百姓，拥有修为的哪能简单就染上瘟疫。场面暂时得以控制。
但还是有一名躺在张沐寅脚边的重病，明明眼看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却还能一下扑倒在他脚上，一下抱住。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就快死了…但是我不想死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娘还等我我养…我孩子才刚没了娘…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我求求你啊……”
李沐清原本已经手指微曲，但是那一指却迟迟弹不出去。
卫二看着这一幕也有些犹豫，一时没拿定注意。
张沐寅心中也是一颤，但是他抬头看向那一双双哀求的眼睛，他知道，一旦他答应了这件事，那他也就走不出这座庭院。也就做不成他想做的那件事…
但眼前的一人又是如此的凄凉。
这时张三的叫喊突然出现。
“快拿开你的破手…！！仙师还有要事要办！！！快拿开…”
只见张三弯着腰，不断将那挣扎的双手推开。
“张三…”张沐寅有些沉默。
张三一把推开了那名病人，扭头对着张沐寅咧嘴一笑，笑得很自豪。
“仙师，小的知道您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做，有些事不用您来，小的来就行。小的就是个仆人，不怕名声丑。”
张三笑得坦荡，隐隐盖住了他身后那人的诅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