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火灾问责

    他终于来了。

    白忘忧在阴凉的室内，将甘冽的泉水慢慢浇灌到剖露莲的花枝上，看着大颗大颗的水露接连被莲叶上布满的倒刺割破。

    远隔几千里能这么快就找到皛白氏的属地，轻松躲过林立的食肉者卫兵，还找到了轮回场的位置……还是有些能干的。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干了一件自以为聪明的蠢事，看得出来，很心急啊。

    倒不如他这般以逸待劳，大火灾情过了好几天，白忘忧都没向王族主动报告此事。

    这不，一大早，熊王震川的特别内务长官正五就上门了。

    “今天怎么没见黝励大臣？”白忘忧谈笑如常。

    “不巧黝励大臣今日不在王城，熊王特派我过来了解情况，”一向温和的正五开门见山道，“听说皛白氏一场大火，所有的军粮都被焚毁，熊王如今震怒，问你们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正五面无表情，虽是转述，但口气里有十足的质问之意。

    “并非我们隐瞒，”白忘忧叹道，“实在是这场大火太过厉害。”白忘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道，“如今皛白氏几乎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被调派过去修整被焚毁的山谷现场了，十吨的军粮，即便被烧成焦炭，处理起来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若在这等无暇自顾手忙脚乱的情况下上报王族，恐怕只会徒增大王的烦恼。还不如等皛白氏整顿完毕后再将灾情呈递给大王，届时还请阁下代我恳请大王体恤皛白氏。”

    正五微微一笑，道：“大族长是在说笑吗？军粮在皛白氏的地盘上出了问题，而且是这么大的问题。难道大族长不该代表全族好好反思一下过失，给大王一个交代吗？”正五笑容犹存，说出的话却是温中带寒不甚客气。他原本以为出了这等祸事，这位皛白氏大族长应该战战兢兢主动认罪积极配合寻求补救之法将功折罪才对。却不想他竟能说出让熊王体恤这样的话来。真是荒谬。

    却见白忘忧神色依旧，详道：“是啊，发生这样的事谁都没有想到，实在令我们痛心不已。虽说十吨军粮是专供王族之用，但这是王族和皛白氏共同的损失。作为此次计划的主要牵头人和执行者，皛白氏以小型食草者的鄙薄之躯昼夜奔忙，为了如期足数上缴，数月以来从远征到陈晒、从猎寻到运输，从不敢懈怠，大王和各位大臣将军也是有目共睹的。却不想即将圆满收尾之时，来了这样一场横祸。恳请大王千万不要责怪当晚负责夜值的尊者们，面对这样非同寻常的蓄意纵火，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措手不及。”白忘忧说完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看起来真的在为食肉者卫兵求情一样。

    正五没有作声，他正在细细思量。这位大族长的这一番话，信息量有些大啊。

    他先是卖惨以食草者的身份将责任全都推到了食肉者卫兵的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后又说这次纵火不同寻常，是有人蓄意为之，似乎还有更多的隐情。若自己直接询问纵火之事，便顺带承认了并不是他们皛白氏的过失。呵，这个白忘忧。

    正五绕开了白忘忧的言辞陷阱，微微一笑道：“如今灾情之事还不甚清晰，到底是谁的过失还无法定夺，也不是由你我定夺。待查明事情原委，熊王自有论断。但是在你的地盘上出事，你们皛白氏归根到底是难辞其咎的，还是想想补救之法为好。至于纵火之事，若有蹊跷，你可把细情道于我听，我再向熊王转达。若真有狂妄之徒，熊王定不会姑息。但若有人想无中生有，推卸责任，熊王也不会放过。”最后一句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白忘忧闻言，并未理睬正五的话，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听闻，王族的黝蛮将军被杀了，头颅至今还没找到？”

    正五一愣，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遂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道：“白族长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不过这件事，似乎和我们现在谈论的不太相干吧？”

    白忘忧继续道：“相不相干，现在下论断还为时过早啊。这段时间，谁人不知王族的人封锁了忘返林，还派了大量兵力在整个平原上搜查凶手？如今平原上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大家都道是出了千年不遇的可怕凶徒，连冻土界的霸主都束手无策呢。”

    这话说进了正五的心里，这段时间，为了查找凶手，双头熊王族内部几乎从未消停过，侦查熊卫们连轴转在平原各地搜查凶手奸细，寻找头颅的下落。但至今毫无进展。如今军粮又出了问题，因而震川十分焦虑。

    “王族之事岂是一些宵小之辈可以妄自评论的？”正五面无表情道，“那么大族长认为，此事与火情有何关联呢？”

    白忘忧轻咳了一下，道：“这么说吧。我皛白氏为王族效命已久，别说是这次的肉尸，即便是更干燥易燃的药草也做了不知多少，试问可发生过一次像这样的意外？半次都没有。不谨慎和疏忽大意绝不是我们皛白氏的行事风格。这次事故也确非皛白氏造成的意外，而是他人所为。就在大火当晚，我族中掌管皛白氏所有安防事务的大司首在火灾现场遭遇神秘入侵者袭击而失去知觉，昏迷了半日。大人若不信可立即调查此事。”白忘忧看了看正五，继续道，“所以大人可以设想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敢在皛白氏的地盘上，放火烧食肉者王族的军粮呢？”他特别重音强调了“皛白氏”和“食肉者王族”这两个词。

    白忘忧似乎一语惊醒梦中人。

    正五眉头紧锁，略作沉吟，遂道：“你是说，纵火焚烧军粮之徒和杀害黝蛮将军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如果他所言非虚，那这件事情就远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了。

    “这是我的一个推测。因为此二者都具备同一个特征：就是对王族赤裸裸的挑衅。试问百年间，继虎豹之后，可曾有哪一个宗族对王族挑衅过？并没有。如果凶徒再度出手，相信会有更多的痕迹和证据浮出水面，佐证我的推断。”说罢白忘忧又拱了拱手，悲叹道，“所以此次纵火事件，实在是在皛白氏的能力范围之外啊！皛白氏无意中成了凶徒的靶子，还请大王体恤。”

    连你双头熊都解决不了的事，怎能赖到我皛白氏的头上呢？替你双头熊挨了刀，补偿我们一下也是天经地义吧。

    这一次，他倒是推卸得彻底。正五暗自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