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身侧的晴空
酒逢知己千杯少。
姜长英素日在徐远山面前自己说十句，徐远山回一句。
今天有程登登在，她一句，程登登回她两句。她再回四句。你来我往间，两个人吃着喝着，全然忘了这桌上还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最后，两人从原本的面对面，变成了紧挨着坐在一起。
姜森看着对面程登登酡红的脸颊，觉得该他出马劝劝了。
“奶奶，登登酒量不好，你们可以歇一歇了。”
这话落在已是七分醉却觉得自己只有三分醉的程登登这里格外刺耳。
“你酒量怎么不好了？！我酒量很好。”她揽着姜长英的手臂，“奶奶你说，我酒量是不是很好？”
姜长英看着她揽过来的手，轻轻拍了拍，笑着叫了声“乖乖”，哄着说：“你酒量很好，是奶奶不能再喝了，下次再陪奶奶喝吧。”
程登登点了点头，“好，我下次陪您喝。”
徐远山此时也喝得七七八八了，晃晃悠悠起了身，姜森喝得少，扶着他往房间里去。
“我去吧，你带登登去房里休息一会儿。”姜长英道。
她搀过老伴往房间走，眼里一派清明，丝毫没有喝多的迹象。
姜森想着外婆说的房里，到底是哪一间房呢？
这个院子里客房有四间，一间默认属于姜森，另外三间属于徐晚意、徐意晴夫妻和徐意晴家孩子。
姜森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坐在姜长英刚才的位置上，看着程登登迷迷糊糊的模样，她正拿着筷子和一颗花生米作斗争。
费了半天劲夹住了，正要往嘴里送，结果在半道掉在了桌上。
“花生米逃跑了。”她皱着眉跟姜森控诉，手上的筷子仍攥得紧紧的。
姜森拿下她的筷子，“跑了就跑了吧。我带你去休息一会儿。”
“不行！”程登登声音都大了，“把它抓回来。”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姜森眉毛跳了两下。
小祖宗真喝醉了。
他用程登登的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来，张嘴，抓回来了。”
“啊~”程登登张开嘴，嘴里被浓郁香脆的花生味占领，很是满足。
“还要一颗。”程登登发号施令。
姜森欣然照做。
姜长英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姜森一口一口喂着程登登。
两人面对面坐着，姜森一手牵着程登登，一手去夹菜，送到程登登嘴边，眼里写满了耐心与温柔。
而程登登呢，两只眼睛都快阖上了，嘴巴还在细细咀嚼。
“带她去睡一会儿吧，你房里床单被套我铺好了。”姜长英说着开始收拾餐桌。
“我来吧。”姜森想替外婆分担一些家务活，“您也休息一会儿，今天辛苦了。”
“不用，你带登登去房间睡。”
姜森不再坚持，扶着程登登往自己常住的房间走去。
长廊上的凉风吹散了些许程登登的醉意，但整个人仍似无骨般倚靠在姜森身上。
身体被放平在木床上的那一瞬间，程登登揽着姜森的脖子，双眼半睁半闭，不肯放他离开。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半臂。
姜森当她醉鬼行为，伸手去解她圈着自己脖子的手臂。
“睡一会儿吧。”
程登登不肯撒手，抱得更紧了。
“亲一口。”说着，便嘟起了粉嫩的圆唇。
他看着她这幅醉鬼索吻的模样，觉得可爱又好笑。
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停留了片刻，没有流连。
他惦记着让着小醉鬼快点睡下，自己去给外婆帮帮忙。
程登登显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这浅尝辄止的吻不过瘾，非常不过瘾。
她蹙起眉头，不依不饶地重复“亲亲”“亲亲”，声音渐轻，醉鬼睡着了。
姜森替她脱掉鞋子，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替她盖了纱毯，起身往屋外走去。
淅沥沥的小雨填满了天地。
“睡了？”姜长英正一下下擦着桌子，张嘴询问进来的姜森。
“嗯。”姜森点点头，拿过姜长英手上的抹布，“小酒鬼一个。”
姜长英扶着腰在桌边坐下，望着窗外的雨幕。
透过雨幕，小院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让人觉得那么远又那么近。
姜长英似是自言自语。
“是个真性情的姑娘。跟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很像。”
姜森没有回话，起身去厨房刷碗。
“我来吧。”姜长英揉了揉腰，起身跟在姜森身后。
姜森没答应，姜长英也不再客气，站在外孙身边闲聊。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姜长英开口就是重磅，姜森笑得很无奈。
“还早呢奶奶。”
“是你觉得还早还是登登觉得还早？”姜长英一副看穿一切的语气。
姜森没有立刻作答。
他能感觉到程登登的喜欢，但那种喜欢却忽远忽近，仿佛随时能转身离去。
见姜森沉默，姜长英继续说：“小姑娘很开朗也很活络，我很喜欢。”
姜森面上很平静，心里却有隐隐的愉悦。
她的女朋友真得很会讨人喜欢。外婆喜欢，徐晚意也很喜欢。
“爷爷呢？”姜森随口问道。
徐远山整顿饭和程登登的互动不多，但兴致却高到把自己喝得七八分醉。
他有些看不懂。
姜长英笑了笑，“你爷爷你还不知道？”
她随手结果姜森冲洗干净的碗，沥干水，补充道：
“只要是你喜欢的，他都会支持。”
听到外婆这么说，姜森悬着的心踏实了不少。
“你妈最近还好吧？好久没见她了。”姜长英换了个话题，“让你爷爷帮我给他接个视频，他嘴硬得很。我自己又不会。”
徐晚意因为一段不被长辈认可的感情跌跌撞撞了半辈子，虽说凭着她的一腔孤勇与几分豁达，如今也算过得不错。
但徐晚意与许远山之间的关系却始终没有缓和，父女俩之间像是悬着一层细纱，总有些飘飘忽忽的隔阂。
姜森刷碗最后一个碗，用毛巾擦了擦手。
“去堂屋吧。”
他边走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徐晚意发去了视频通话请求。
手机的铃声盖过了周遭的一切声响，祖孙俩全神贯注等待着那声“喂”。
可惜，直到铃声自动结束，也没等到那一声。
姜森看着老人眼中的落寞，心里有些泛酸。
“我再打一个吧。”
姜长英拦住姜森操作手机的动作，“不打了不打了，可能在忙呢。”
“好。”
姜森正要收回手机，徐晚意的视频通话却跳了出来。
“臭小子，今天怎么想起了你妈我了？”熟悉的戏谑的声音。
徐晚意精致的脸出现在手机里。
“奶奶找你。”姜森把手机放在姜长英面前，转头对老人说，“我去车里拿登登送您的花，您跟妈慢慢聊。”
姜森往屋外走去，身后传来徐晚意老实的声音，“妈。”
“你别一天到晚叫小森‘臭小子’，人家也是个大小伙了。”
姜长英的说教渐渐变轻，姜森继续往外面走，有些幸灾乐祸。
徐晚意平日里面对姜森有多嚣张，在自己父母面前就有多乖巧。
姜森径直往院门外走去，经过自己房间时渐渐慢了下来。
他转了个身，推门走了进去。
程登登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原本盖在她身上的纱被此刻被她压在身下。
而站立时长度刚好合适的上衣，此刻因为她抬手的动作，往上爬了几厘米，露出一段细腻白净的腰肢。
姜森凝眸看了一瞬，走到床边重新为她覆上纱被。
拿着纱被的指尖不小心滑过那截细肉，是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那分温热似透过指尖，缓缓渗进四肢百骸，最终氤氲在心头，久久不散。
虽然两人早已有过最亲密的接触，而此刻，他被这细微的接触而乱了心神，大概源于她睡得过分香甜吧。
睡着的程登登不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她费劲心思去撩拨，她随意酣眠也能让他沉沦。
他很喜欢看她睡着的样子，双目轻阖，圆唇微启，一如既往地娇憨，却比平时多了一丝温柔。
这个小院是他将根扎进去的地方，这里的水土将他浇灌成如今的模样，让他枝繁叶茂。
这个房间，这张床，承载着他脑海中最深的记忆。
而她，恬静而松弛地在他的“地盘”酣眠，毫无防备，让他觉得他舒展的枝叶与树冠，终于揽上一方晴空，心里很满足。
对，满足。
有她在身边后，他很满足。
虽然他仍在蔓延根须，仍在舒展枝叶，但那方晴空已在他身侧。
现在，他要思考的是，如何让她常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