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再见故人
宋南临向宋倞提出这个问题完全只是出于好意,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总能在学校遇见种教授,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教授还给宋大少爷一种被尾随了的错觉。
仔细想想是什么时候呢?好像就是钟楚怀那件事之后的几天,种叙看他的表情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宋南临觉得,他应该是想向他过问宋倞的。
于是,本着被动不如主动的原则,宋南临直接和种叙说:
“种教授有什么事吗?”
种叙满脸期待的张了张嘴,可不知为何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又闭上了,宋南临只好继续说:
“我父亲最近几天都在崇安,他说趁着这次机会想和以前那些老朋友见一见,种教授有空吗?”
……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宋倞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的,可只有宋南临知道他为了挑衣服费了多大劲,少爷其实还是想不通,明明都不喜欢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打扮自己?
人不是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才会格外在意外形吗?
“种教授来了。”
兴许是怕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南临一看见到种叙就积极招手并起身给他拉座椅。
“教授,这是我父亲,您年轻那会应该带过他吧?不知道现在您还有没有印象。”
种叙落座后,他又乖乖坐回宋倞旁边和宋倞说:
“爸,这是我们院的种教授。”
宋倞目光一直落在面前餐盘上,直至种叙落座,他才缓缓抬眸看上种叙的脸。
算算年岁,他们都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种叙应该都接近六十了。
说来也怪,在今天之前,宋倞记忆深处始终有个青年人衣着白衬衫的身影,时间隔得太久,那人的脸早就模糊了。可是此刻,那人身影支离破碎,风一吹,就随着蒲公英飘远了。
“你好。”
宋倞笑着开口,他语气平缓没有波澜,好像面前这人和他没有半分过往,两人只是建立在宋南临之上,也仅此而已。
种叙也笑着说:“你好。”
宋南临生怕自己打扰两人叙旧,于是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现在整个包厢只剩下他们俩了。
宋倞先给种叙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托起酒杯对种叙说:
“种教授的大名我远在南城都时不时能听说几句,假使我们家阿南到了你手下可千万别手下留情啊,该训就训,我们家阿南脾气虽然有时候比较倔,但别人对他是好是坏他还是能拎得清的,不用担心。”
种叙和他碰了碰杯后一饮而尽:
“放心,只要是我负责的学生,我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宋倞:“哈哈哈哈,有种教授这句话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该放心了,来,我再敬你一杯。”
酒过三巡,两人聊了很多,多亏了前些年应酬,宋倞虽然头有些晕,但一点没醉。让他觉得惊讶的还是种叙,这人二十几岁那年是滴酒不沾的,现在居然也能喝这么多了。
两人一开始还算拘谨,只聊宋南临和学校近些年的发展,气氛微醺时,他们又聊起了钟楚怀,再从钟楚怀到曾经……
宋倞:“我记得校门口那家馄饨店我上学那会儿就在了,现在居然都开成了连锁店,真是不可思议。”
种叙:“这有什么,更不可思议的我都见过。
你上学那会儿学校表白墙的网红猫是一只黑黄黑黄的玳瑁你记得吧,现在校园表白墙上的网红猫还是玳瑁,是她……孙子的孙子!”
种叙已经有些醉了,说话也完全不如一开始利索,他缓了好半天才又笑道:
“哈哈,家大业大。”
宋倞笑了:“我还是觉得我们更不可思议,二十多年前你是我的导师,现在你是我儿子的导师。”
种叙眸光渐渐垂了下来:
“是啊,不可思议……你儿子和你可真像啊。”
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天他一眼就在满座的人群中看到了他,少年浑身张扬气质叫人很难不注意到,那张熟悉的面庞更是让他一秒就丢了城防。
后来,他得知,他姓宋。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饭桌上的菜两人纹丝未动,倒是酒开了一瓶又一瓶,种叙还想再开时,忙被宋倞阻止了,他说:
“不能喝太多,不然酒气到了明天都不散。”
于是就让服务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热茶。
种叙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就问:
“你这些年……”
“叮铃叮铃——”
电话铃声将种叙声音打断,宋倞连来电人是谁都没看就直接接通了:
“啊,对,明天回去……”
中年人嘴角含笑,同刚才喝酒时客套一样的笑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稳的,踏实的笑,是无论何时的种叙都没得到过的笑。
他隐隐已经猜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了,所以,那些心里想问的话,也就有了结果。
种叙坐在原地坑着头一言不发,直至宋倞打完电话。
宋倞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太太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真的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酒气不散她该唠叨了。”
种叙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时候也不早了,的确也该回去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有机会可以下次再聚。”
至于有没有下次种叙其实不太能保证,他今年五十六了,虽然离退休还有一段时间,但等带完这一届,他估计会辞职去环游世界吧?年轻时他就一直想这么干了。
他原以为这次见面能好好说声再见的,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或许成年人的世界本就不用理得太清。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分不清心底对那人残留的一丝感觉是喜欢还是执念,可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恋旧,他只是想向对方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有克制不住想见面的冲动那也不是因为爱,只是想给曾经的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