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深夜里,起夜的桑罗听到了主营帐中猫儿哭般的泣音,这才迈开欢快的步子跑开了。
贺楼旻视线极好,一垂眸就能瞧见时南絮湿红一片的泪眼,好不可怜。
他抬手将指节抵在时南絮唇边,淡淡地低声道:“若是疼了便咬我的手。”
气得时南絮一口直接咬了上去,却只觉得他指尖坚硬得如铁一般,反倒惹得自己齿间发酸。
贺楼旻顾及时南絮身子骨弱,还余了小部分未曾喂,可她依旧杏眼湿润哭着要躲开。
承不住的时南絮在哭着时,忍不住骂了贺楼旻一句,道他无赖混账东西。
细若蚊鸣的一声骂,但贺楼旻听觉敏锐,听得是一清二楚,挽起手中滑落的素腰低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略带了点沙哑,让人无端端感到危险。
时南絮一瞬间就认了怂,细声细气地唤了声夫君。
夫君两个字贺楼旻是知晓的,是中原里女子对夫婿的称呼,在她口中念出来,分外动听。
于是就因这一声夫君,一直到黎明时分,贺楼旻才放缓自己征战挞伐的节奏,弄得是泣不成声。
时南絮羞恼地蜷缩在角落不愿意理会贺楼旻,他转身去了妆台前翻找什么,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
让时南絮不由得微微侧身,想要看他在干什么。
贺楼旻是胡人,而且常年在征战沙场,如何知晓女儿家的香粉脂膏,只是翻出了一只和晚间闻到的香味差不多的香脂膏,“你睡前都是需得抹这些罢?”
时南絮佯装没听见,不肯理他。
贺楼旻倒也不介意她闹脾气,指尖剜了一小块润开,从锦被床褥中掏出了缩起来背对着自己的少女,只是在看到她那叫剥了壳子的鸡蛋还要柔嫩的脸蛋时,手上的动作却犹豫了。
他指腹常年握刀剑弓戟,略有厚茧,怕随意碰一碰就能伤了她的脸。
于是只好细细擦试过她消了泪痕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抹开。
这么一比,贺楼旻才发觉时南絮的脸不过他巴掌大,而她正长睫微颤地望着自己,水润的眼眸让人心不由得一软。
时南絮瞧着他比行军打仗还要小心的动作,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眼前的贺楼旻,哪还有分毫平时在沙场浴血厮杀的肃杀模样。
不过数月,草原上的部族们都听闻了。
说是自己的首领贺楼旻得了位明珠般的中原美人作妻,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整日看管着。
夜半时分,见证了梦中一切的萧北尘惊醒,在看到少女仍安然睡在自己枕边,不由得松了口气。
所幸,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她还在她身边。
第31章 番外·双鹤
陆延清第1章 番外·双鹤
[he与正文无关, 此篇源于陆延清死前做的梦]
愿梅妻鹤子,踏清风以照明月——陆延清
那时安庆帝还在,朝中有沈周陆穆四大家, 像是难得守得一方平衡的绳索, 都紧紧地绷着。
而清流之首的陆家从来不与其他三大家同流合污, 党同伐异,将朝中官员都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手中。
而他,还是陆家的长子。
未曾有疯癫了的夫人道他是顾家换来的幼子, 也未曾有人道他傲骨终将折断。
回到这段时光的陆延清很长一段时间都常梦到昔日的光景。
父亲品行端正,从他年幼之时便教导他应为不慕荣利的清流君子, 忠君爱国不可背信弃义, 不可与污浊之辈同流合污。
上一世的他,因着这些道德与现实背离, 而深陷痛苦之中。
三次下放大理寺狱,将名为陆延清君子的满身傲骨,折了个粉碎。
第一回,因着混淆朝中官员血脉同欺君之罪进了狱中, 陆延清失了亲情, 有了满心愧疚, 有时便是看着陆家夫人, 他都能惭愧到无法再看下去, 张皇失措中别开目光匆匆离开。
此为亲情道德的背离, 一悔。
第二回,为周将军一案求情而被关入牢狱,得知周将军投降是当今新帝授意后, 陆延清生平第一回生出了对自己自年幼时习得的知识而产生了怀疑。
此为忠君爱国思想破灭,二悔。
而第三回 , 便是毁了他整个人。
他知晓公主所求为何,她想要的是林间自主啼,而不是苟延残喘于皇宫这华美的牢笼,连想要安稳离开都做不到。
于是陆延清选择了帮她。
毒杀了安柔后,自己在狱中选择了自裁,留下罪己书。
这么多纷乱的梦里,陆延清最常梦见的,仍然是同公主初见的那一幕。
那时雨丝绵绵,她穿过雨幕含笑问他是哪家公子。
陆延清从饱含痛楚的梦境中挣扎着苏醒,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时南絮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穿成了位深宫中的公主,而且并无任何系统之类的小说必备金手指,她借助自己生来敏锐的观察能力,不动声色地融入了这个世界。
于是陆延清回到了那个亭子避雨,如前世一般,终于遇到了时南絮,却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两人之间的雨幕不似薄若无物的轻柔细雨,在陆延清看来,有如相隔沧海,是多年的生死两茫茫。
檐下的紫藤萝开得十分繁茂,滴滴答答地自柔嫩的浅紫色花瓣落下剔透的雨珠,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