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箱庭物语//05
正在看书的真人听到“夏油杰”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本以为是其他的诅咒师打来的电话, 刚放下书等着旁听，却发现“夏油杰”居然拿起手机走出了房间。
[是不能给我听的私人电话啊……]
真人托着下巴盯着他的背影。
等到“夏油杰”结束了这通电话回来，真人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
他问道：“夏油，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黑色的绒面小盒子的“夏油杰”坐回原位。
他说：“是舞香。”
真人知道, “舞香”就是他那个“未婚妻”的名字。
舞香的全名是鬼舞辻舞香, 目前正在京都高专读一年级。她是一名咒术师。
被“夏油杰”找出来的小盒子里, 装着他之前翻了半个多小时珠宝杂志才看中的那颗帕帕拉恰蓝宝石。
前段时间已经被加工好，做成了戒指的款式送过来。
帕帕拉恰蓝宝石，是一种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色调的融合了粉色与橙色的宝石。
“夏油杰”把戒指和盒子都检查了一遍。
看着他的举动, 真人愈发不解。
真人向来主张不懂就问, 所以他说：“夏油，我不明白这是什么。”
他还是刚诞生不久的咒灵, 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来看待的话, 还只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哪怕对于人类而言, “爱”都是这世上最复杂、最难理解的感情。更何况是咒灵。
“夏油杰”试着用一种咒灵也能听懂的说法来和他解释。
“就好比发动诅咒的时候也需要媒介, 更需要提前准备好材料。换算过来的话, 感情就是「材料」, 而戒指也可以成为「媒介」。基于这些建立起来的东西, 就可以被称作「爱」了。”
也就是说爱等同于诅咒。
足够强大的爱可以使人失去自我, 甚至抛弃良知。
越是聪明的人，越能使用好这可怕的诅咒。
“夏油杰”说：“舞香她非常聪明, 如果什么都不付出, 就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东西的话，是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真人那张横竖分布着缝合线的脸上浮现出懵懂的神情：“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全部。”
“她的全部。”
为此，他也必须要付出全部才行。
-
这次的校外实践有可能要持续好几天的时间, 所以舞香和无惨都带上了行李箱, 他们在出发几个小时后抵达了庵歌姬事先订好的旅馆。
庵歌姬预约了两个房间。
舞香抱着她哥哥的手臂, 半仰着脸问道：“哥哥一个人睡会害怕的吧？”
无惨：“没有这种事！”
“那我会害怕怎么办？”舞香说。
见此情景，庵歌姬面无表情地揪着舞香的后衣领把她拉进了房间里。
庵歌姬发出了可靠的成年人的声音：“你跟我住一间。”
舞香：“……”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总是黏在哥哥身边像什么样子。就算是兄妹，到了这个年纪也应该要有点意识了……”
庵歌姬一边收拾出自己的行李一边念念叨叨起来。
没有听到舞香发出任何声音，庵歌姬抬起脸看向她，发现舞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见她也看向自己，舞香说：“歌姬老师果然就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很守规矩的意思，”舞香开始举例：“我进男生宿舍就要我用咒约发誓再也不这样，听我说想要和哥哥住一间就立马把我拉走……”
听着听着，庵歌姬愈发有种类似于面对五条悟时的不爽感油然而生。
好在舞香的性格要比他可爱许多。
她会对庵歌姬说：“不过我很喜欢歌姬老师，因为会有种很可靠的、成熟的大人的感觉。”
听到这话的庵歌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明明是带队的老师，却会被舞香的几句话捉弄得手足无措。
幸好她还记得这次出来的真正目的。
“我知道这种级别的任务对于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弱小的敌人。”
或许实力远不如在东京高专任教的五条悟，但庵歌姬在教学上是的确是真正靠谱的好老师。
安顿好行李后，她带着舞香和无惨前往了第一个教学场地。
理论上的知识虽然已经通过之前的学习了解了许多，但实际操作起来需要注意的内容仍要通过实践才能检验出来。
虽说通常情况下人类的肉眼无法看到咒灵，但为了防止影响到周围，同时也是避免伤及无辜，在开始祓除咒灵之前要先布下隔绝普通人的“帐”（结界）才行。
舞香认真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这多少弥补了她之前对庵歌姬造成的精神层面的伤害。
舞香的实力庵歌姬之前已经有所体会，再加上她的手臂也还带着伤，所以这次实践活动主要的训练目标是无惨。
抵达传说中因为“闹鬼”而吓跑了建筑工队的场地，庵歌姬让舞香和自己一起守在外面等待。
从布下“帐”到进入咒灵所在建筑，都是由无惨独立完成的。
在他灰头土脸地出来之后，舞香赶紧把口袋里的湿巾拿出来给他擦脸。
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自身并没有受伤，而且也完成了祓除的任务，对于新手而言已经是不错的结果。
给出评价的庵歌姬带他们回到了旅馆。
她拿出事先制定好的课程表给他们看，今天由于是第一天，所以任务较轻，只是体验一下这种感觉，真正的主课放在了后面的几天。
舞香听完后举手试图发言。
庵歌姬让她讲：“有什么问题吗？”
“歌姬老师，我等会儿能去附近的街上买点伴手礼吗？”
庵歌姬有些不放心：“我陪你去好了。”
舞香说她可以叫哥哥跟她一起。
“而且歌姬老师跟在旁边的话，我会很紧张的。”
舞香一本正经地说。
庵歌姬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不过她也没有太过坚持。
然而舞香去找无惨的时候，无惨已经完全提不起精神来跟她去逛街了。
“那哥哥你要好好休息噢。”
她就这样获得了和预料中一样的独自外出机会。
-
“夏油杰”早早地抵达了和舞香约好的地点等待。
他在等舞香一起吃晚餐。
“夏油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这里是俯瞰下方风景的最佳位置。今天的一整个晚上，这家餐厅都只会接待他们这一桌客人。
求婚是一件非常郑重的事情——虽然他上一次向舞香求婚的时候就很不郑重。
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夏油杰”面前的舞香显得有些意外。
她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地对他说：“这家餐厅很贵的。”
“夏油杰”笑道：“但是还在可以承担的经济范围之内。”
舞香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资产：“目前可能还不太行。”
虽然按照其他咒术师的说法，级别越高的咒术师越能接到有高额赏金的任务，但是刚进入咒术师这一行业的舞香即便怀揣着特级咒术师的学生证，也还没能正式开工。
依靠着自己的辛勤付出赚取金钱的舞香，和通过占据别人的身体一并占据别人财产的贺茂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处境。
她总是在过着拮据的生活，从来没有停止过打工。
但是贺茂每一次遇见她时都很有钱。
无论他是作为贺茂少主还是“加茂宪伦”，亦或者现在的“夏油杰”。
“夏油杰”给未满二十岁的舞香点的是无酒精饮料。
舞香还记得之前他帮自己买热牛奶的事情，那时候他似乎也很富裕，可以随手从钱包里抽出几十张大额钞票给她。
现在已经是春天，没有之前那么冷了，而且餐厅里开着空调，古典钢琴曲的调子氤氲在空气中。
快要吃完这顿饭的时候，“夏油杰”拿出了那个黑色的绒面小盒子。
他把这个盒子推到舞香的手边，只是微笑着注视她，没有打算要多说什么的意思。
舞香看了他一眼，伸手打开了盒子。
她的目光触及里面的东西，抬起眼睑道：“戒指。”
“夏油杰”纠正：“准确地说，是求婚戒指。”
他倾过身体，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戴在舞香的手指上。
“夏油杰”握着舞香的手指，他亲吻她的指节：“我说过要用这具身体来娶你。”
舞香说：“我记得的。”
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暖色调的灯光落下来，舞香伸直手指，盯着戒指上的那颗宝石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他：“这是晨曦还是夕阳？”
“是晨曦。”
帕帕拉恰蓝宝石之间的区别在于宝石中粉色与橙色的所占比例，粉色为主体被称作“晨曦”，而橙色为主体则被称作“夕阳”。
“夏油杰”说：“我想你应该会更喜欢晨曦。”
因为在那一天他们相遇的时刻，也正是晨曦的光彩洒落下来的时刻。
他说：“我希望你看见它就能想起我，想起我们的过去。”
那段短暂而又梦幻的美好。
以及那个约定。
舞香稍稍提起了一点笑意，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目光逐渐温柔起来。
舞香轻声道：“我喜欢晨曦。”
她抬起眼睑注视着“夏油杰”说：“但我更加喜欢的是你。”
舞香告诉他：“那个时候，我去问哥哥，我能不能嫁给你，但是哥哥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一直张开着自己的手掌，目光流连在手指上，似乎很喜欢这只戒指。
“不过我现在不会再去问哥哥了。”舞香轻声说：“我只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