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两个蛀虫
大队长和支书找郭志胜出去谈话，知青点的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女知青们回到宿舍，又开始讨论起今晚的事情。林书朵挺想听听，毕竟八卦是人类共同的爱好，但是她明天要去公社参加村医考试，她得早点睡养足精神。
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听大家的讨论，林书朵洗漱过后就在耳朵里塞了棉花，钻进被子里闭目休息。
心里记着事，这一晚上林书朵睡得不算好，天刚刚亮她就起来了。她出发得早，骑车到公社也才不到七点，离考试还有两个多小时。
她拿出随身的军绿色帆布包里带着的书，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临阵磨个枪了。
为了可以安静地复习，林书朵绕到公社办事处后面的一个花坛，花坛里的一棵柏树长得又高又茂密，周围还栽了一圈矮小的常青树。
林书朵坐在花坛沿子上低头看书，整个人都被花坛里的树遮得严严实实，不特意去找，根本不知道这里会藏个人。
不知不觉离考试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林书朵收起书准备去考场。刚要站起来，一阵脚步声朝她这个方向靠近，紧接着便听见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语气里明显带着讨好，“王主任，这个您笑纳，今天的考试还请您多费心。”
另一个哼笑一声，“别叫主任，还不是正的呢，让人听见了影响不好，东西你收起来，一包烟就想换个吃公粮的岗位，冯远帆，你小子算盘打得挺响啊。”
叫冯远帆的男人听到这话急了，“王主任，您今天监考辛苦了，这烟是给您消遣用的，至于我考上之后的报酬，咱不是说好了吗，到时候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这番话让被叫王主任的那个男人很受用，说话的语气都没那么傲慢了，“行，这烟我就收下了，今天的考试你就放心吧，录取前三名，一共十个人考试，我看了一下文化水平高一点的就三个，其中一个是你，理论考试你放心考，下午的实操就交给我吧。”
“哎，行行行，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为难，”有了监考官的保证，冯远帆似乎觉得胜券在握，说话都是带着笑声。
林书朵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找个清静的地方看看书，结果却遇上了考生贿赂监考官的事情。
在人人都提倡无私奉献的年代，这两个人居然公然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她悄悄在树丛后面探出一点头，想看看这两个社会主义的蛀虫到底长什么样。
商量作弊计划的两个人丝毫不知道现场还有其他人，见离考试时间还早，两人干脆点起烟，眯着眼睛过起了烟瘾。
林书朵一探出头就看见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人在吞云吐雾。
矮胖的那个看起来二十六七岁，一脸的横肉，两个眼睛小得像是脸上随便长的两条缝，还是个龅牙，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让人看了都觉得有一股味。
脸上的神情带着精明和傲慢，应该就是叫王主任的那位。
剩下的瘦高个应该就是冯远帆，他大概二十出头，可能太瘦了，没法撑起他的身高，所以站在那像个弯着的竹子，感觉风大一点就能左右摇摆。
这人眼窝深陷，脸上看着阴沉沉的，像是总憋着什么心事。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随口聊点别的。
王主任深吸一口烟后从鼻孔里喷出来，脸上带着享受的表情对冯远帆说：“我说冯远帆，你好歹是个有文化的知青，干嘛削尖了脑袋想当个村医啊，这村医一个月就那么点工分和工资，能有什么前途？”
冯远帆呵呵陪着笑，“是挣不了多少钱，但是我又没有对象，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村医的工分和工资够我养活自己，虽然没什么前途，但我至少不用下地干活，我身体不太好，实在干不来农活。”
原来这个冯远帆也是个知青，知青干不来农活想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可以理解，但是贿赂公社领导考试作弊就是人品有问题了，何况听他们刚刚的对话，这两人之间还有别的交易。
是什么交易林书朵猜不到，但看这两人獐头鼠目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王主任看了看冯远帆的小身板，神情轻蔑，“话是这样说，但是你将来不谈对象不娶媳妇？跟你一起下乡的那个小美人那么带劲，你就一点不心动，你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说完还贼笑着眼睛向下意有所指地扫了扫冯远帆，像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没有哪个男人被人说有毛病会高兴，尤其还是暗戳戳地指某些方面，冯远帆一阵恼怒，但是他现在不能得罪眼前的人，只能压住怒气，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哪能啊，我就是瘦点，但身体好得很，那小美人不是王主任您看上的吗，您的人我那敢肖想啊。”
王主任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还算你识时务，行了，差不多要开始考试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林书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刚刚两人的话让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是这预感又太过缥缈，她琢磨了一下，根本抓不住重点。
眼看时间不早了，林书朵赶紧把包收拾好，匆匆忙忙进了考场。
林书朵进考场的时候距离考试只剩下十几分钟，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也把刚刚看到的腌臜事从自己的脑子里清出去，她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她考试。
做考场的房间挺大，考位之间的距离有两三米远，林书朵的位置在最后面一排，她一抬头就能看到整个考场的情况。趁着考试还没开始，她数了数今天的考位数量，一共有十一个考位。
刚刚听那个王主任说的不是只有十个人参加考试吗，怎么多出来一个人？
林书朵想了想，这多出来的一个人不会是自己吧，毕竟别的考生都是在所在的大队里报名的，只有她错过了大队的报名时间，最后直接在公社报名的。
不管怎么样，考场里有自己的位置，她就可以正常参加考试，想到这些她又不由地对那个女办事员一阵感激，她报名时间晚，如果人家为难她不让她报名，她也无话可说。
林书朵正在出神，她左前方的位置上突然坐下来一个人，林书朵抬头一看，这人正是冯远帆。
看着冯远帆像个熟透的大虾一样弓腰塌背地坐着，林书朵心里一阵怪异。
所有参加考试的人都已经到了，一个头发油腻的矮胖男人抱着一叠试卷走进考场，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
矮胖男人把试卷放在监考台上，对着戴眼镜的男人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彭主任，您看您要不要先讲两句。”
彭主任摆摆手，“小王啊，还是你来讲吧，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主要还是你监考，你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再讲讲考试规则。”
矮胖男人微微弯着腰，脸上谄媚的笑容更深，“行，那我就献丑了。”
然后面对考生挺了挺腰杆，“各位考生，我叫王光明，是公社的副主任，今天由我给大家监考。大家考试的时候要严格遵守考场规则，不许作弊，不许交头接耳，按时交卷，考试过程中如果被我发现有作弊嫌疑，立刻取消考试资格，大家自觉点，别到时候怪我不留情面。”
“这次的考试分上午的理论考试和下午的实操考试，按综合成绩的前三名录取，考试由公社公开举办，重点是为人民群众选拔优秀的基层医疗卫生人才，选拔结果一定会做到公平公正。下面我宣布，考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