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这把伯莱塔你不带走吗?
唐梨去超市买东西,在金属柜的倒影上,她看到自己眼睑下哭脱妆后的黑眼圈,眼神闪过烦躁。
她挑了鸡蛋、挂面,还有一些严格按照医嘱的鳕鱼、鸡肉、菠菜、西红柿和西兰花,想给庄华年做些清淡、好消化的汤面。
结账排队时,她看到超市门口放着女士彩妆,想了两秒,随即拿了一盒普通粉饼。
“女士,请问您需要袋子吗?”
“要。”
“您消费共计347元,请问现金、支付宝还是微信?”收银员礼貌询问。
“微信。”
唐梨掏出手机结账支付,拎东西走人。
她拆开新买的粉饼,在超市走廊里对着金属电箱上的反光皮壳重新去补眼睑下哭晕的黑眼圈。
一切大功告成时,一口气还没叹下,手机振动了一下。
唐梨提起地上的塑料袋,滑开手机看了眼。
来的是一条微信。
『小梨,明天下午3点,你过来一趟。』
发件人:庄爸。
看到信息,唐梨的心咯噔一下。
她狠狠挤了下眼,原地停顿3秒,将塑料袋套在自己手腕上,双手重重打下一个『是』,发了过去,随即将手机关掉。
垂眸深呼吸,冷然打起精神朝医院走去。
……
唐梨把煮的清汤面、蒸鳕鱼和榨的蔬菜汁给庄华年端上桌。
“吃吧,只放了点盐和核桃油,味道可能不好,就先吃这些吧,过段时间再给你做好吃的。”
唐梨神色一如上午般平常,眉宇间只有对庄华年身体隐藏的担忧。
“你喂我吃好吗?我手上没劲。”庄华年淡淡观察着唐梨道。
唐梨眸光肃穆,“好。”
……
“我想趁这段时间学一下开车,你觉得好吗?”唐梨给庄华年夹了块鳕鱼。
庄华年眉峰闪过一丝紧张,沉着道:“怎么想学开车了,以前不是不喜欢吗?”
唐梨神情松弛,随意道:“以前是太懒,不想学,现在宝宝都上幼儿园了,我不想每次都叫司机,偶尔也想自己送她去上学。”
“好。”庄华年将鳕鱼吃下,“你想学我给你安排。”
唐梨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庄华年会说不用学,想去哪告诉她,她会载着,当下唐梨不由深看了庄华年两眼。
“看什么?”庄华年目光望进唐梨眼底,声音变了一点,“老婆,想吃面,给我吃口面好吗?”
唐梨眼睫缓缓一盖,“好。”
……
第二天中午,1:30。
唐梨如常跟庄华年坐了一会儿,她看了眼手机。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你在,我恢复的就快。”
唐梨抿唇苦笑摇头,说起另一件事。
“张姐姐说宝宝昨晚哭闹的很凶,今天不肯去幼儿园,我想去爸妈家看看,好吗?”
两息,庄华年凝眸回答,“好。我叫司机来,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嗯。”
……
“爸,妈——”
唐梨进了庄父庄母的家,微微低头朝客厅里坐着的中年夫妻打招呼,神情里隐隐有些严峻。
庄辛濂在沙发上用老花镜正在看书。
宋昱青正在和张姐陪花花看故事话本。
不到3岁的乖软花花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和小皮鞋,在木凳上坐的端端正正,一条胳膊搭在另一条胳膊上,像个模范又乖巧的机器小朋友。
话本上的故事是《特洛伊木马》。
唐梨眉头一蹙,见庄父、庄母都没有应她的打算,径直看向花花,“宝宝——”
“妈妈!!”花花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激动又委屈朝唐梨大喊出声。
她小短腿刚站起来,听到一声鼻息,立即扣着手指头、嘟着嘴不敢动弹。
唐梨循着花花目光看去,边走上前把花花抱起,边道:“爸、妈,她很乖,今天不肯去上学,是我失职没照顾好她,我跟您二位道歉。”
唐梨郑重鞠了一躬,把花花紧紧抱进怀里拍。
花花小脑袋瞬间就委屈搭在唐梨肩膀上掉眼泪,但不敢大声哭。
唐梨往花花脸蛋上亲了一下,鼓励道:“宝宝乖,宝宝最可爱、最懂事、最乖、最聪明,是想妈妈了吗?妈妈抱抱。”
花花感觉到安全,开始把小脑袋缩进唐梨怀里呜呜小声哭。
眼泪在唐梨眼眶里咕噜打转,忽然,唐梨听到沙发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嗬笑。
她将泪水全部逼下,神情尽是冷肃严峻,看了眼手机。
2:48。
她继续抱着花花轻拍哄着,花花像只找到妈妈的小猫崽一样一直嘤嘤哭着不停。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冷和压抑,但唐梨抱着孩子却旁若无人,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
3:00整,唐梨深吸了口气,抱紧孩子,严峻看向庄辛濂,正式道:“爸,您说找我有事,3:00了,您这边现在方便吗?”
庄辛濂掀开眼皮,缓缓将书合上,书的斐页写着《博弈论》三个字。
“嗯,去书房。”
唐梨抱着花花转身跟在庄辛濂后面,忽然庄辛濂定下步子,“孩子你放外面吧。”
听到话,花花短胳膊短腿瞬间把唐梨锁紧,“妈妈……”
“宝宝乖。”唐梨拍了拍花花小小的脊背,看向庄辛濂,“爸,她不想一个人待。”
庄辛濂缓缓转身,深邃凝视唐梨,目光从唐梨身上淡淡扫了一眼,“你能照顾的过来吗?”
唐梨感到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座山,她脊背挺直抱住孩子,坚定道:“我能。”
庄华年沉默摇头,不置可否,回身走向书房。
……
宽敞的书房里,唐梨坐在一片黑棕色的陈厚家具之中。
方形檀木长桌上,一把意大利伯莱塔92f手枪寂静躺在桌面上。
花花头次见到这“玩具”,从唐梨怀里探出脑袋,眼里生出了一点好奇。
唐梨的神色几乎怔愣到定格。
“怎么样,小梨——”庄辛濂不动如山坐在他的主位上,“小年说不让我们再管你们的事,你看这是你们两个的事吗?这把枪——”
“差点要了我唯一女儿的命。”
唐梨喉头一滚,眼睫不停挣扎,喉咙仿佛被人用刀子割了一样,一字都发不出。
半天,喉咙才强挤出声音,“这不只是我们俩的事,您有什么建议吗?”
庄辛濂温和一笑,“爸对你们没有什么建议。你妈不了解真实的庄华年,但爸了解。你们都是成年人,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生活,不需要陈腐的思想指导,我尊重你们。”
唐梨眉头隐隐跳跃,警惕始终不散。
果然,就听庄辛濂道——
“你不喜欢《荷马史诗》吗?古希腊富有智慧的宝典,你是做俄文翻译的,应该有读过,怎么会不喜欢?”
“孩子通常都更喜欢童话,会看不进去这些东西。但我们都明白,对人真正有帮助的,是充满智慧的史实。”
“一个人的脆弱、弱点太明显,她就始终逃不开可能被人压制掌控的阴影。”
“……”
庄辛濂的话尽是双关语,或是蕴含更多层次的寓意。
但唐梨听明白了一件事,庄辛濂在用花花逼她,又或者是在用她逼庄华年,她感到黑暗的漩涡越卷越大,她要被吸进深处。
“您还有要说的吗?没有我要抱宝宝去看庄华年。”唐梨手摁了下桌子严肃道。
庄辛濂呵笑一声,“好了,你去吧。”
唐梨起身抱孩子要走,忽然身后飘来一句话,“这把伯莱塔你不带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