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个灿烂的梦，熄灭了
李覆天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邓有为！他立刻有些牙疼。
“为什么？”赵新尧重复了邓有为的话，“公告栏的通告你没看到吗？《少年龙华》是禁文，必须销毁！”
“撕！所有人，现在、立刻，撕！”
郑思日大声说：“我坚决拥护上峰的决定！我带头撕书！”
说着，郑思日“刺啦”一声，将那几页纸撕了下来。
“大快人心！我也撕！”
陈臣第二个表态。
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家都无可奈何，纷纷撕起书来。
不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把那几页书撕了交了上去。
赵新尧把它们全部扔进了火盆里，划了一根火柴，将书页点着。
还有一个人没有撕。
邓有为。
赵新尧踱步来到邓有为面前，脸色铁青。
“邓有为，你撕不撕？”
邓有为摇头。
“邓有为，不要试图螳臂当车！你面对的是什么，还不明白吗？”
邓有为自然明白，他面对的是庞大的国家机构，是来自満国高层，甚至是桑国高层的意志。
邓有为沉默了片刻，拿起整本课本，走到火盆前，随手往火堆里一扔。
“反正也没用了，都烧了吧。”
赵新尧一愣，想要挑点什么毛病，却不知该说什么。
熊熊的火焰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脸庞，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股独特的滋味。
只有火苗闪烁，无人再出声。
这把火，烧掉的不只是文章，还有龙华人的尊严，龙华人的大国梦！
李覆天自始至终没有出声，老师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在他的心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快要喷薄而出了！
他必须要找个对象好好泄个火！
”烧得好！”
“凡是试图影响桑満友好的，都是反动的！都必须一把火烧掉！”
严亢忽然站起身来，振臂高呼。
果然，他一带头，下面三三俩俩的也有人跟着叫好鼓掌。
陈臣和郑思日更是站起了身，摇头晃脑地跟着打拍子。
气氛一片欢乐。
赵新尧默默看着火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吾心目中有一少年龙华在！”
一声铿锵嘹亮的声音忽然响起，压过了鸦雀的聒噪！
所有人一愣，全都往发声之人看去。
邓有为又站了起来，笔挺地站着，如同标枪匕首，高昂头颅，大声朗诵！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
“天哪！他在做什么！”
“他在朗诵《少年龙华》！”
“现在这种行为，算是叛国谋逆罪了吧？”
下面一片喧哗，可这丝毫不能影响邓有为的朗诵！
李覆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一种孩子太淘，父母怎么也管不住的无力感。
“老师！邓有为他当众谋反！”郑思日大声嚎叫。
赵新尧铁青着脸，拎着教鞭走到邓有为面前。
“闭嘴！”
“你现在闭嘴，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邓有为目中无人，只有有力的文字从他口中迸溅出来！
“邓有为！你不要你的前途，不要你的命了？！”赵新尧扬起了教鞭怒吼。
“…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
“啪！”
教鞭狠狠地抽在了邓有为的脸上！
他的耳朵立刻被打烂了，鲜血顿时染透了半边脸颊，他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口不能言，只能啊唔作声。
“反了天了你！”赵新尧的教鞭如雨点般打在邓有为的头上，而邓有为毫不闪躲，目光中没有一丝惧色，有的只是愤怒和悲哀！
“打得好！”
“把他抓起来！判他的罪！”
严亢伙同着几个跟班在一旁叫嚣着。
李覆天在心中把邓有为痛骂了一百遍，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这一起身，把同桌的苗小禾给吓得赶紧埋下了头。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李覆天朗朗出声，字字响彻教室！
余人大惊！
邓有为头硬，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想不到还有人头更铁，还敢出头！
邓有为看向李覆天，心里一阵欣慰。
你小子再装死，我真就要跟你绝交了！
李覆天心里在骂娘，你个蠢货，尽爱做这些鸡蛋碰石头的蠢事！还把老子给拖下水！
“老师！李覆天好大的胆子！他在蔑视权威！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路人皆知！”
赵新尧已经出离了愤怒！
班上出现一个刺儿头，当众朗诵禁文，若是传到校长耳朵里，他的晋升之路恐怕也就要到头了。
如果再出现一个刺儿头，那恐怕他的饭碗也得不保了！
他二话不说，反手一鞭子，呼的一声抽向了李覆天！
“嗒。”
大家意想之中的血花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教鞭的头子，定在了半空中！
灵犀六指的“接”字诀！
这是李覆天第一次当着同学的面展示他的独门武学！
出息是普通人实现阶层跨越的重要渠道，所以每一个学生都接触过武道，学堂里也开设传武必修课。
所教所学，都是传统的长拳、太极，出息八段操等等，大家都一样。
但李覆天轻轻松松接住教鞭的这一手，绝非学堂所教的武学！
许多人都看得出来！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李覆天气定神闲地看着赵新尧，口中并没有减慢半分！
赵新尧一慌，心想这么巧，瞎猫碰到死耗子，被这小子给夹住了！
他用力一拔，教鞭竟然纹丝不动！
赵新尧心里一惊，连忙用全力往后一拽！
岂料李覆天手指一松，赵新尧力无所施，噔噔噔往后连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反了反了！真的反了！李覆天竟然打老师！”
陈臣怪叫连连，上蹿下跳，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李覆天绳之以法。
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出刚才李覆天的灵犀一指，都以为是巧合罢了。
脸面丢尽的赵新尧脑子轰的一下，一骨碌爬起来，冲到李覆天跟前，高高举起教鞭，死命地砸下去！
“啪！”
而那根两指粗的竹根教鞭，在快到李覆天的头顶时，陡然断成了两截！
赵新尧握着的短短一撅，从李覆天面前自上而下划过，看起来好像是在给他作揖一般。
大家只觉得眼睛稍微一花，似乎李覆天的手指恰好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那么帅气！那么自然！
“切”字诀！
鸦雀无声！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赵新尧呆若木鸡！
“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
清亮的声音毫不间断，传入所有人都耳朵里。
再眼拙的人也都已经看出来了，李覆天绝对不是只学了传武课上的武学，他还会更高级的武道！
那根竹鞭极其坚韧，即使是用砍刀，一般人都没有把握一下子将它砍断！
除了邓有为，其余人都无比惊讶！
李覆天平时是那种毫不张扬的人，虽不怕事，但从不惹事。
昨天为苗小禾，一怒痛打谭劲，今日先前硬刚严亢，现在又为邓有为出头，李覆天是怎么了？
已经有人在猜测，他是不是已经出息了！
严亢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难看！比赵新尧的脸色还难看！
好一会儿，一旁传来了一个声音。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角落里又一个声音响起。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另一处又接龙往下。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
渐渐地，众多声音汇聚在了一起！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不是所有人，绝不是所有人在发声，可能只有十之三四，但这样的声音一旦发出，便如洪流一般，其他的一切杂碎都被冲散了！
那是死也要发声发光的勇气，那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盖过了一切！
赵新尧左右四顾，已经无力阻止这道洪流，终于放弃了阻挠，垂头而立。
全文背诵完毕。课堂肃穆。
很多人都有一种悲壮感，似乎在与一个曾经灿烂无比的梦永别。
赵新尧的脸跟新丧考妣似的，扔了教鞭，慢慢走回讲台，咳嗽了两声，开口道：“好了。这件事过去了。”
“大家决不可再提今日之事，也决不可再背此文。”
“否则，谁都救不了你们！”
他说的自然在理，设想如果邓有为不是在教室里，而是当街朗诵《少年龙华》，那么分分钟被人举报，顷刻间丢进监狱！
但是赵新尧说这番话，更重要的还是为了他自己！
班上出了这种事，他恐怕也脱不了干系！没有什么背景的他，也得在国安科的刑讯室里脱层皮再出来！
刚才被一腔热血激发得出声应和的十几个人，无声地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