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林子晋回家后又失眠了一个晚上。
他十二点躺下,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眼睁睁地看着外面从一片漆黑到亮起蒙蒙的白光,然后不远处公园里响起了大爷们雷打不动的晨锻声音一点不漏地全传到了他耳朵里。
其实没有人比他自己更能体会到失眠到底是多么痛苦的事,也没人比他更怕死。
但比死更可怕的是和另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协议结婚,然后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未来生活注定是水深火热的。
林子晋长叹一声,放弃挣扎,从床上爬起来,依着曾希的嘱咐认命地给裴鸣发了条微信:“你今天什么时候来?”
本来他以为得过好久才能收到回复,但没想到刚发过去没有五分钟,裴鸣便回他了。
起的还挺早。
“孙哥今天早上有事,估计得下午才能过去,”裴鸣说,“那林哥赏脸和我中午出去一起吃个饭?”
林子晋刚想回绝,对面便和能读懂他心思似的又发了条消息:“毕竟要协议结婚么,提前熟悉一下对方没什么不好的,这样在媒体和粉丝面前才不能掉链子,是不是?”
林子晋看着那条消息微微挑眉,居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最后无奈之下只得发了个“行”字。
【裴小鸣要好好跳舞】:太好啦!
【裴小鸣要好好跳舞】:那林哥中午来接我好不好哇ovo
【裴小鸣要好好跳舞】:萨摩耶打滚gif
林子晋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这小流量灌了什么迷魂汤,原本想直接放任他自生自灭,可看着那只在屏幕上滚来滚去的萨摩耶,却莫名其妙想起昨天小明星的脸来。
其实裴鸣的长相还挺符合他的审美的,如果不是之前吃过这人的瓜,林子晋未必会像现在这么排斥他。
小明星一张脸上写满了单纯和无辜,笑起来狗狗眼里就满是光亮,像只傻了吧唧的大金毛。委屈的时候眼睛垂下来,就和遭主人嫌弃的蠢狗更没有两样。
可林子晋还就偏偏吃软不吃硬。
但凡裴鸣跟他呛声,他都能抓着把柄将人赶走,可裴鸣就跟掐着自己命门似的,将能惹他生气的雷点一个不漏全避了过去。
曾希今早就到了他家,看见他戴着个大墨镜出门时有些诧异地喊住他:“你干什么去?”
“和裴鸣吃饭。”
“那你戴墨镜干什么?”曾希说着便将他的墨镜摘了下来,“这不正好让他们拍拍?”
林子晋牙疼似的哼哼了一声:“我嫌丢人。”
“不许戴,不好看。”
“别闹,还我。”
曾希却不管他,将墨镜收了起来:“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收保护费呢,拍出来多奇怪。”
奇怪才好呢。
就要让全世界觉得他和裴鸣不可能是一对,永永远远不可能在一起才好。
但显然广大人民群众并不是这么想的。
曾希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人家小裴人挺好的,你不要总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我没有,但是之前他在综艺里欺负小姑娘来着,”林子晋蹙眉,“这样的你也觉得他是好人吗?”
“你亲眼见着了吗?”曾希反问他,“没亲眼见着就别急着给人家判死刑。你是去约会的不是去打架,表情能不能稍微高兴一点。”
于是林子晋被剥夺了戴墨镜的权利,垮着张脸开车去了裴鸣家小区外。
他将车窗微微摇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叼了根在嘴里,却没抽。
医生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妙,尽量减少烟酒的摄入,不然英年早逝的概率将会大大提高。
于是林子晋就这么憋屈地叼着烟等了快二十分钟,才等来了裴鸣。
裴鸣今天穿的不多,在京城料峭的寒风中显得整个人有些单薄,头上歪戴着一顶鸭舌帽,外套和裤子都是黑的,堪堪勾勒出两条修长有力的腿。
林子晋眨眨眼,克制住吹个流氓哨的冲动。
他将车窗摇上,面无表情地扭了下钥匙,将车发动起来。
裴鸣打开车门上车,将脸上的黑色口罩取了下来,小声道:“对不起林哥,久等了。”
林子晋抬手看了眼腕表,将车缓缓从停车位上倒了出去:“如果你家没表的话我可以考虑送你块表。”
他本意是想嘲讽一下裴鸣,但没想到小流量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就谢谢林哥了。”
林子晋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动了动唇,结果撞进一双含着期待的眼里。
那双眼柔软而温润,亮晶晶的。
破案了,这小孩没装,是真的傻,好赖话都听不明白。
他将剩下几句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打了下方向盘,问道:“你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行,”裴鸣说,“听你的。”
“我也都行。”
林子晋是个选恐,让他做选择倒不如给他个痛快,当即就要调转车头:“你不选就别吃了,直接去我家吧。”
“哎等等。”
裴鸣连忙开口道:“我也不是很饿,一起去喝杯咖啡可以吗?”
林子晋想了下,点点头。
于是他跟着导航将车停在一家咖啡店外,将口罩戴好后下了车。
这家咖啡店虽然地处繁华的市区内,但是胜在位置比较隐蔽,消费也高,平时很少有人会特意来,来的大部分都是圈内人和谈生意的老板。
可以说是比较安全,不容易被拍到。
服务生将两人领到一处靠窗的沙发处,递给他们一份菜单。
“有轻食和蛋糕,自己选。”
林子晋坐下后打开手机回消息,把菜单向裴鸣推了下。
裴鸣翻着菜单,修长的铅笔在他指尖眼花缭乱地转着,却没掉下来过。
林子晋回完消息抬头便看见小明星这一手转笔绝活,觉得还挺赏心悦目的,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却看见裴鸣在“焦糖玛奇朵”上打了个勾。
他有些意外地挑眉:“你也喜欢焦糖玛奇朵?”
裴鸣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是啊,我给你点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什么?”林子晋有些稀奇。
“之前你采访的时候说过嘛,”裴鸣笑着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我就记下来了。”
林子晋动了动唇,不知该说什么。
他抱着恶意来赴约,却撞上个相当单纯的傻狍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待咖啡端到自己面前时才回过神来。
他用勺子缓缓搅动着咖啡:“和经纪人都说了吗?”
裴鸣点了点头:“昨晚说的。”
“他没骂你啊?”林子晋抿了口咖啡,“莫名其妙要和我结婚这事儿。”
裴鸣摸了摸鼻子,轻声细语道:“没有啊,他没说我。”
“真的?”
林子晋显然不太信,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小明星一张脸白白净净的,眉眼却有些锋利和英挺,眼里带着些笑意看着自己。
没找出什么破绽。
鉴于裴鸣之前在影视剧里格外令人无语的表现,林子晋觉得他是没那个能耐演自己的,于是收回审视的目光:“没想到你拎不清就算了,你经纪人也拎不清。”
裴鸣垂下眼看着桌上的花纹,半晌后才轻声道:“林哥,你不喜欢我。”
林子晋有些意外地扬起眉:“嗯?”
“我说你不喜欢我,”裴鸣抬眸,“是吧?”
林子晋也没想和他客套,直截了当道:“是,我不喜欢你。”
裴鸣眨了眨眼,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林子晋恍惚间能看见他头上一双立着的耳朵垂了下来,一直在身后摇来摇去的尾巴也跟着垂头丧气地耷拉着,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像只金毛。
早上还觉得他和萨摩耶是亲戚,中午就又幻视了金毛。
可能本质上还是认为他像只大狗狗。
林子晋见裴鸣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难得缓下声音安慰他:“我不喜欢你也没什么的吧,我不喜欢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裴鸣目光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林哥,你就不能诚心一些安慰我说其实也并没有真的讨厌我吗?”
“我从来不骗人,”林子晋一口回绝,“死心吧。”
于是两人间的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林子晋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咖啡,快速地浏览着前两天工作室没来得及处理的消息,却听见坐在对面的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他有些不解地抬头,就听裴鸣的声音中带着喜悦:“林哥!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稀奇的。
这句话刚要脱口而出,却及时地刹了车。
或许是刚刚留心了裴鸣无意间说的那句话,又或许是小明星垂头丧气的样子太招人疼,他居然没把这句嘲讽说出口。
但也不会昧着良心热情地捧哏。
“嗯,下雪了。”
林子晋回头看了眼飘着小雪的窗外,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将杯子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裴鸣,发现他的咖啡也喝完了。
“喝完就走吧,你不是说经纪人下午三点到么?”
裴鸣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林子晋站了起来,伸手去拿搭在一边椅子上的外套,可刚伸手,心脏却倏地掠过一阵刺痛,疼得他下意识地弯了腰,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