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李隐番外二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某方面是有些问题的。

    可是没办法，我改不了。

    习惯之后，也就不想改了。

    后来，我帮弟弟买饼干，他吃我看着。

    帮母亲带他，他有了什么磕磕碰碰，都是我的错。

    一时之间，我的生活里，除了上学、写作业，就是干活、带孩子。

    父亲总是在外面忙着赚钱，母亲又要种地，又要照顾家里。

    她很累，所以需要我帮忙。

    也需要我当一个出气筒。

    那个时候，我很羡慕村里别的同龄孩子。

    因为他们不像我，活得这么累。

    然而他们的父母，也很羡慕我的母亲，因为她有一个这么听话，不会反抗的女儿。

    我记得有一次母亲和祖母发生冲突，我很害怕。

    跟在母亲身后往家走的路上，她一直在愤愤不平。

    我不敢说话，行事愈发小心。

    那一段时间里，无论做错了任何事，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能让母亲知道。

    否则，又会挨骂。

    可人不是机器，总会犯错。

    弄洒了洗衣粉，打碎了碗碟，弄脏了衣服，甚至是受了伤，我也只敢偷摸处理伤口。

    因为被发现之后，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斥责。

    我曾经无数次跪地祈祷，满天神佛，希望他们可以救我一救，渡我脱离苦海。

    然而，神看世人，皆如蝼蚁。

    能救我的，终究只有我自己。

    以至于后来，我觉得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甚至可以在斥责声中走神，想象自己已经死去。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究会到来，战争，一触即发。

    就在她再一次说让我让着弟弟的时候，我崩溃了。

    我质问她为什么要生我？

    我说你干脆打死我好了，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说我也是人，我也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出气筒。

    什么都怪我，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如果你要这样折磨我，不如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我说了很多，有些话已经记不清了，后来他们统一口径，说我发了疯。

    也许真的是疯了。

    一直逆来顺受的女儿突然发疯，这是母亲始料未及的。

    我记不清是怎么到了第二天的，只不过自那之后，母亲收敛注意了很多。

    而那棵枣树，被砍掉了。

    我的死亡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破灭了。

    后来的日子，总算没有那么难过，蝼蚁尚且贪生，我也没再想第二个计划。

    直到高三那一年，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成绩开始出现波动。

    压力来势汹汹，猝不及防。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晚上失眠，白天的精神就不好。

    没有精力听课，成绩更加波动。

    然后就更睡不着了，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很多次，我站在三楼的教室走廊上往下看，脑海里都会出现一个声音，它在蛊惑我跳下去。

    只要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你也解脱了。

    第二次，我给自己选择的死亡方式是跳楼。

    自然不是三楼，这个高度不够。

    我看好的，是新盖起来的七层实验楼。

    我试图求救，给母亲打电话。

    她关心我还有没有钱，能不能吃饱，我如实回答。

    她说学习上我们帮不上你，但是如果没钱了，只管跟家里说。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好像又疯了。

    她说你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吧。

    直到结束，我一个字都没说。

    我又找了一个好朋友，跟她说，我不想上学了。

    高三的学生，压力都很大。

    她劝我，熬过去就好了。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我就这么浑浑噩噩撑过了一年。

    最后，全靠吃老本上了一个本科。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才像是真的清醒了。

    离开家的时候，居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

    这么些年，在学习上，我从来不需要父母督促。

    因为我很清楚，这是唯一一条路，可以助我离开这个地方。

    从幼儿园开始，主动写作业，到小学模仿家长签字。

    到初中开始给自己开家长会，再到文理分科，一切的事情，我都学会了自己搞定。

    我还是很感谢父母的，至少，他们没有剥夺我上学的权利。

    至少，他们在金钱上，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我十二岁离家，去县城上初中。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很少会想家。

    随着相处时间的减少，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他们渐行渐远。

    那个家里，好像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

    即使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母亲也很少夸我。

    只有后来在辅导弟弟功课的时候，她才会感慨当年我上学时的省心。

    然后，就把这个工作甩给我。

    以至于后来，短的假期，我都不想回家。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有一个念头，说起来可能有些荒唐。

    我总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赚到足够多的钱，能把这些年来的花销一并还给父母，是不是就算偿还了一些恩情呢？

    哪吒式的反叛精神，好像一直都在我的骨子里。

    只是还未来得及实现，就先离开了那个世界。

    其实我很想知道，父母在知道我的意外时，会作何反应？

    会为我伤心吗？

    还是会觉得，这么多年养我白养了

    只是很可惜，我看不到了。

    或许是因为有过这两次的经历，对我来说，死亡从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因为有弟弟在，所以我知道，我的离开，纵使会让他们伤心，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总会被慢慢抚平。

    我从来不敢高估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份量，因为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什么都不是。

    谁离开了谁，都能活。

    我也不渴望爱情和婚姻，更没想过要有后代。

    我不想自己的不正常，伤害到另一个生命。

    然而上天总想和人开玩笑，他把我送到另一个世界，给我另一个身体，还附赠了一个现成的小崽子。

    人的命运，总是这样由不得自己选择。

    我不怕死，但是如果能活着，自然是更好。

    一开始我还会想念那个小家，虽然它不是我避风的港湾，但却是实实在在养活过我的地方。

    但是日子久了，也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因为，我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