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芙蕖
碧水竹轩——
寂静的翠竹内，只见一抹熟悉的绿衫驻足其中，炎热夏日悄无声息渡换了春日，眼下池塘里面的荷花开得正好，粉色的如女子的粉黛，白色的如玉一般清廉。时不时还有几只青蛙在水面深处的荷叶上跳来跳去，水蜘蛛也会埋伏在水面上等待猎物。
他双手自然地背在身后，紧盯着这一池美景，多少透露着一丝丝淡然。身后走来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带剑男子，他缓步走到后面便停了下来，弯腰低头道：“公子，商州那边派人来问了，公子还要多久才回去？”
莫怀君低眼叹了口气，似乎心里面有些纠结，思虑了片刻才开口道：“不急，你先回去跟那边说我一时半会儿还不过去。”
“公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那边催得紧，已经派很多人过来说了。”男子有些左右为难，但是又不好说点什么。
“无事，你先回去跟他们说吧。”莫怀君声音低沉，背对着男子自然看不出表情，只是说话感觉稍微停顿了些许。
男子听闻还想说些话，但是又憋了回去：“喏，那属下先回去了。”话毕，男子便握着剑便走出了竹林，骑上外面拴着的马离开了。
男子刚走没多久，只见司宁蹑手蹑脚走进了竹林，她本来想吓吓莫怀君的，没想到反而被他发现了。
莫怀君虽然没转身，但是先开了口：“脚步声那么响，还想吓人吗？”
“师父就会打趣我！”司宁嘟了嘟嘴，走到莫怀君旁边站着，也看到了那一池的荷花美景，顿时眼前一亮，“好美的荷花，去年冬日里来，这池子还结着冰，果然是一年四季各有不同。”
莫怀君浅笑了一番，又看了看竹林外面零零碎碎的阳光，不免想到了司宁这烈日炎炎都独自跑了过来：“这盛夏暑热的，你没必要跑过来的，等哪日阴天过来也不迟啊。而且你每次……都一人过来的吗？”
司宁摇了摇头：“并不是，我还带了个侍女过来，不过让她在外面最阴凉的地方等我呢，我一个人可不敢来这边。而且这都七月了，我才抽空过来看师父，师父不见怪都很好了。”
“原来如此。”莫怀君稍微松了口气，眼看着这些荷花，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荷花开得旺盛，我教你画荷花吧。”
司宁连连答应着，就这样跟着莫怀君去了屋内，他把桌子和纸笔丹青都搬了出来，挪到池子前面，也好边临摹边画。司宁并不会画，他便手把手教着她画线条，现在她刚刚学，莫怀君自然不会教她太难的，就画几朵荷花就可以了。
莫怀君握住了司宁的手，司宁发现他的手骨节分明又很修长，与少叔扶生的手一样好看。而且温润的体温传到了司宁的手背，让她下意识顿了顿，想到了师父徒弟这些身份，才又没有再想其他的。
莫怀君俯身在了司宁的耳边，一股好闻的香气飘散在了莫怀君的鼻翼，顿时让他有些慌神，不过表面上还是非常平静，他原以为是池子里，可是久了才发觉根本不是，就是司宁身上的，好似属于她身上的独特清香。
他望着司宁有些出神，又是一番思虑才回过了神，然后继续教着她的画。
就这样，白色的宣纸上很快画出了荷花的大致形态，又加上莫怀君的几笔，很快就画完了，只是就是没上色而已。
司宁对色彩很敏锐，自然让莫怀君可以不用教了，上丹青这种事情她还是得心应手的。荷花就用了藕荷色，荷叶用了一些蘆灰，很快司宁就上好了色，也如同画龙点睛一般，这幅荷花美景就变得活色生香。
莫怀君看了看画，自然是要对她一番夸奖和激励的：“你天赋果然极好，这丹青妙笔我都自愧不如，看来再学个几日，都要远超我这个师父了。”
“师父就不要说笑了，比起师父的画，我这个就是就是小巫见大巫。”虽然知道莫怀君言重了，但是被夸奖谁又不高兴呢，司宁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太阳渐渐落到了山顶，看起来娇羞无比，还藏了半边脸。司宁也知道时候不早了，必须要早些回去，不然府里某人又要发疯了，和莫怀君道别过后，便急匆匆随泽兰赶回了青阳城。
路过赵家布匹的时候，赵芊千随婢女站在了街道上，看样子十分慌神，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人群中走过来的司宁，连忙朝她跑了过去。
“司宁你终于回来了。”赵芊千叫住了司宁，她今日一早就听到小厮说看到了长宁公主，所以很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平时想见她倒是也不容易，“我等你许久了，听闻那日回去过后，殿下十分恼怒，他可有告诉你是何原因？”
“并未说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何生那么大的气，芊千你知道原因吗？”司宁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偶然记起来少叔扶生反复强调少和赵家人来往，特别是赵芊千。
赵芊千一听总算是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少叔扶生会事情告诉司宁的，看样子司宁确实是不知情，那她们的朋友关系还是可以一如既往，只是现下如果不给司宁透露一点，估计也会生疑。
于是她想了想，便告诉了司宁：“就是我那晚把一直以来心悦于殿下的事情告诉了他，但是殿下很生气，我十分好奇殿下为何会这样勃然大怒，莫不是心里面有心爱的女子了？”
司宁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赵芊千早就看上了自己的哥哥，难免觉得以前她接近自己不是为了这个，可是她肯定不会说少叔扶生喜欢自己啊，于是也没打算告诉赵芊千：“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他对情爱之事并不上心吧，你也不要苦恼，有什么要让我帮忙的我一定帮。”
“真的吗？”赵芊千大喜，因为她还想再见一次少叔扶生，心里面还有些话想要说，不然她不可能罢休的，于是她把想好的计划告诉了司宁：“那过几日就是七夕节了，司宁你能不能帮我把殿下叫出来，但是千万不要说是我想见他，就随便编个由头好了。”
司宁看着赵芊千急迫的样子，犹豫了半晌还是答应了她，毕竟撮合一段姻缘也是好事嘛，两人商量好过后，时间地点便约在了七夕夜的望月楼里面。
布匹庄里面，只见赵咏天在里面看管着，因为赵昌庭已经把一半家业交给了他，白日里自然会经常过来。只见香玉带着一位婢女也跟了过来，赵芊千给香玉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香玉笑了笑，便径直朝布匹庄走了去。赵芊千又想起来了当日替赵咏天隐瞒的事情，还好这个嫂子平时也算好，对她哥哥对这些家人都不错，索性也就没闹什么矛盾。
只是唯一不太清楚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哥哥算不上特别好，虽然是家大业大，但是城里还有更有钱的公子哥追求她，她也没有答应，就是偏偏看上了赵咏天，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一进去，赵咏天赶紧扶住了香玉：“夫人怎么过来了，虽然落日黄昏稍微凉爽了些，但是也要当心中暑啊。”
“无碍，我就是想来替夫君分担分担，小时候就对布匹感兴趣，所以也想试试。”香玉看赵咏天这么辛苦，自己也想到布匹庄来看管，也想让赵咏天教自己一些技艺。
赵咏天当然愿意满足香玉了，于是便先让她看管布匹就可以了，其余的以后再慢慢来。他心里面也很高兴，能有这么个替他着想的妻子，也是值得了，等香玉去后面了解布匹样式的时候，赵咏天又和旁边的小厮唠起了嗑。
虽然眼下城内他们的生意最好，但是丝毫不及外来的玉锦出售得好，那玉锦在这几年便从南面的商州传到了青阳城，也是卖得极好，价格也极其昂贵，甚至宫里面都非常喜欢，一直有进贡。
那商州也是个非常神秘的地方，地方虽小，前面靠水后面环山的，完全没有路可以通，唯一的通道便是一片河，还必须划船进入。而且他们那边不许外来人随意进去，加上外面的人完全找不到正确的方向，里面又设了很多迷障，以前就经常传出想要进去探寻的人失踪的例子，此后便再没有人敢前往了。
但是听说里面却出奇的繁荣，因为就是贩卖他们商州的一大特色——玉锦，那布料绸缎精致得不行，与他们的布匹完全不能比。他们赵家能在青阳城生意好，估计也就是价格不高，布匹也算得上不错的原因吧。
……
夜半，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蓝色和粉色的闪电像藤蔓一样绽开，云层上空雷声涌动，震得窗户都在响动。
司宁本身已经入睡，却一下子被雷声惊醒了过来，她一直以来都害怕打雷，因为会让她又回到小时候的那个雨夜，父亲亲手将她交给了年少的少叔扶生，而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就那样消失无踪了。
所以每每遇到打雷天气，她都非常痛苦害怕，父亲边哭边跪下求少叔扶生的时候，还有临走之前跟她说的那些事情，她也知道是父亲咎由自取，可是苦的只有孩子，她也曾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看开。
司宁躺在榻上捂着耳朵，闭眼不敢看外面闪动的雷电。此时雷声里面夹杂着一阵响动，司宁仔细一听才发现是有人在使劲敲门，还在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是扶生？！”司宁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然后忍着恐惧起身去打开了门。只见少叔扶生气喘吁吁一把抱住了司宁，头发上和身上都带着一些雨滴，想来是刚刚拼命跑过来淋的雨吧。
司宁感受到了安慰的拥抱，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少叔扶生也知道她从小就害怕打雷，刚刚其实自己也已经入睡了，可是恍惚间听到雷声的时候，脑海里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司宁，所以他赶紧不顾外面的雨天，也没有打伞就跑过来了。
“没事了，司宁不要害怕，有我在。”少叔扶生摸着司宁的头，也长舒了一口气，他只有过来呆在司宁身边才放心，不然真的难以安心。
过后，少叔扶生示意司宁去睡觉，他会一直陪着她，不会走的。司宁也稍微没那么害怕了，躺在榻上抱住少叔扶生的手臂，很快就睡了过去。少叔扶生就坐在榻边上，任由司宁抱着自己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她被惊醒了。
情爱或许就是这样吧，顾不得自己也要顾心爱的人，就像紫藤萝为情而生，为爱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