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梦与现实
墨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在记忆中,只记得自己被粗暴地带进一片林子中。
然后只看到安锦晤与一个虚影打斗。虽不见他拿剑,但单是两指一劈便是落叶横飞。
素白的身姿在幽林中轻盈的跃动,矫健又优雅。
但他总觉得这场面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正当他慢慢深入回忆时突然感觉手脚发麻了起来,而后便是没了知觉,坠入了那个漫长又恐怖的梦里。
梦中他不停的往深渊里面坠去。他胡乱中好像抓住了什么,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但还是出于本能的死死拽着。
越往深处越暗,慢慢的崖壁间好像渗出了血迹,一张张狰狞的人脸向他扑来。
人脸尖叫着从他身体中穿过,虽没伤着他,却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渗人的血渍。
他疯狂的擦着却总也擦不掉,擦得自己身上也开始渗血,也开始发出恶臭。
这时耳边也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是你害死了我。我死不瞑目啊!”
“我的头,你把我的头吃了。”
“我要你死!”
“是你!你就是个怪物!!!”
…………
这些声音快让他窒息了!他似乎看到岩壁上伸出的密密麻麻的血手就要将他撕食殆尽。
血腥味越来越重,那诡异的尖叫声让他耳膜生疼,他无力的仰着头,四肢发麻发冷,他感觉自己就快死了……
当他疲倦的合上眼,突然感觉自己额间一凉,周围全都安静了下来,血腥味也渐渐淡了下去……
正当他以为一切都停止了时他突然以更快的速度坠落,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砸得他五脏六腑剧烈颤动,好像四分五裂了,疼到他嘴角发酸,喉咙里也好像卡了一口气,让他难受到想哭。
他往旁边一探,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见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打算起来,却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用尽全力一撕才勉强坐起来。
等他坐起来,他才看清了这个噩梦。他正躺在一个高高的方坛上,脚下全是尸骸。甚至有的面孔还是他熟悉的,而他身旁的那些全是他啃食过的肉块。粘住他的那些全部都是周围人的鲜血。鲜血凝固后将他牢牢镶在地上。
他的身上脸上全是发干发黑的血迹,浑身散发着腥臭。
“恶心……”
“太恶心了……”
“恶心死了……”
他怎么擦也擦不掉,他死命挠着胳膊,就算挠得皮开肉绽也不愿停下来。
他头发凌乱满脸的惊恐,一边止不住的反胃,一边又恨透了自己似的浑身乱抓。
“墨卿。”
当他临近崩溃边缘,却听到一个声音给他带来了希望。
“娘?”
“嗯?什么?”
“娘!我,我害怕!唔唔,我太脏了!”
“……”
“娘,回话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娘,我,我害怕……”他的声音颤抖着越来越小。
他不敢继续看他娘了,他怕看见自己娘亲见到自己这副样子的时候会嫌弃。
慢慢的他彻底冷了下去。他将自己蜷在尸体里,外界的一切就如耳鸣一般轰轰隆隆的作响,却也只能任其肆虐。
当世界慢慢寂静下来,他仿佛也随着消失了,身体慢慢的消散开来……
“我在,不怕。”
“嘶。别抓。”
“不安生。”
“真烦。”
…………
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有醒来过?是不是有应答过什么人,什么话?
只觉雨声淅淅沥沥的太聒噪,唯有一阵平稳而有力的“扑咚”声最让他心安。
他不禁往温暖的地方挪了挪,这才感觉没那么疼了,没那么冷了。
新雨刚过,温酥酥的清阳映在墨卿的脸颊。湿润的空气带着谷香将他唤醒。鸟啼雀鸣,青松在窗外得意的摆弄着新叶。
墨卿难得的睡了一次好觉,先前的顶多算是昏过去。可就算是昏迷了葬息窟也不放过他,无休无止的让他重回记忆。
哭到麻木了就清空记忆继续来,当真是给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他睡眼惺忪的抬手挡了挡透进的阳光。阳光在他的指间悠悠晃动,他真切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是如此真实。
墨卿:“……这是哪?”
棉棉的软被,慵懒的早晨,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以随便耍赖的美好时光。
却被江竹筠打破了这份宁静:“师弟?”
墨卿:“………………”
墨卿倒回了床角,这才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感受收了收。
江筠:“呃,师弟?醒了的话来敬早茶?安师叔已经等着了。”
陌生的床,陌生的被子,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
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得让他烦躁起来。
…………
安锦晤这可是又一夜没睡了,净是哄孩子了。
拜师这么久了吃他的,穿他的,住他的,却连一杯早茶都没敬过。现在反而是赖上床了。
安锦晤怎么会轻饶他,这茶必须喝到。也算为他那牺牲的鬓发一个交代。
果然,没一会儿墨卿就挂着一脸不服气的表情给安锦晤僵硬的敬上了茶。
安锦晤杵着手颇静静的看着给他下跪敬茶的‘泼猴子’,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少坏水。
双方就这么僵着,一个不受,一个不说。看得他们几人在一旁边憋得慌。
终还是安锦晤使了坏,手指轻轻一动,墨卿便不情不愿的说:“师尊,请喝茶”
安锦晤接过茶,不明意味的道了句:“嗯,好茶。就是太烫了。”【茶是凉的】
安锦晤随意的抿了口茶便出门去了。
墨卿在后面规规矩矩(一脸怨恨)地恭送走了安锦晤。
江竹筠想进去看看墨卿,可一进去就发现墨卿早已没了影。
徐枫仪突然悠悠的说了句:“墨,墨师弟,嫌,嫌弃我们了。”
江筠,孟逸梅:“…”(乛_乛;)
酉时,清德医馆内柳靖刚给安锦晤探完脉。
不得不说还是无定峰的结界更牢靠点,原来这些青竹也非常物,而是起到了缓冲伤害的作用。对于走火入魔的修士来说确实是个好地方。
“不错,脉象平稳。灵息也运转无碍。”
“嗯,有劳。”安锦晤将手收回。
“只是看安恩兄气色虚浮,可是没休息好?”
“嗯,小儿夜惊哭闹。无碍。”
柳靖称草药的手一顿,而后又恢复平常道。“送去的安神丸不起作用吗?”
“不,是孩子性子皮,让我训教了一番。”
“…嗯。孩子脾性是欢腾了点。
回头我让江竹筠他们几个给点上些安神的香薰。”
“有劳了。”
“安恩兄,言重了。”
两人客气完后安锦晤就准备走了,刚一转身又想起什么,对柳靖说到:“传闻北域有一种名为‘鬼汀’的灵树。若柏尘的分神来了,让他帮我注意一下。”
“嗯,好的。”
安锦晤说完瞥了眼一旁新洗好的茶杯,便走了。
因为安锦晤说过若是墨卿又躲起来了就让他躲,不上房揭瓦就行。
于是院里就只剩徐枫仪和孟逸梅偶尔探查一下,其余时间都去书阁里面呆着了。
至于墨卿,虽然很不服安锦晤。但是对于他会剑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了。
他躲在山石后面,看了一下四周无人。这才笨拙的学着安锦晤的样子比划着。
墨卿:“嗯手是这样吗?
脚要怎么走?”
虽然有几次险些把自己绊倒,但还是从上午一直练到下午。不过仍旧是像只蹩脚的鸭子。
墨卿练得一身汗,手心也黑乎乎的。然后,一脸不在乎的往身上擦。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衣服,没有在乎的那个必要。
先前知道自己穿的是安锦晤的衣服时是又脱又闹的。让他们做了好久的心理工作才忍着不自在穿了下去。
还有一点是,自己确实是没衣服穿了……
墨卿擦了擦汗打算站起来继续。
“你差一把剑。”安锦晤清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而后墨卿的脚边稳稳的插了一把木剑。
墨卿疑惑的向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只听安锦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拿剑,用给我看看。”
不用他说,墨卿也将木剑握在了手中。
“啧,不对。”安锦晤有点不耐烦的道。
随后他就从墨卿正对面的沙红色的柱子里缓缓走出来。
他又是身着一袭白衣,身材高挑,步子轻盈漂浮,乌黑的长发泻在腰间。像极了个幽灵鬼魂。
虽然墨卿知道安锦晤总喜欢从后面吓人,但是他这突然从柱子里冒出确实是让人防不胜防。
安锦晤虽然确实喜欢看别人的囧状,但他也知道墨卿不喜欢别人碰他。所以吓唬完人后便倚在柱边不再上前去。
虽然安锦晤没上前,但袖中的灵丝又缠上了墨卿的手腕。
墨卿本能的后退却被灵丝拽住,安锦晤带着无奈的口气说道:“要我亲自来?”
墨卿:“…………”
墨卿挣扎了一番终是妥协了,任着灵丝游上小臂。
安锦晤纤长白净的手指藏在薄纱般衣袖里轻轻勾动,莫名的清冷禁欲。
深邃细长的凤眼半垂着,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傲娇又执拗的墨卿现在正像个小傀儡一样,在暖暖的夕阳下,被他的灵丝牢牢牵着,乖巧又笨拙的舞着剑。
而真正的安锦晤的灵木傀儡们……
安三:“老大,这谷子都快熟了。仙君,还不来吗?”
安二“仙君闭关出来后是不是又把我们忘了?”
安一:“呃呃,仙君闭关之前说没事别喊他。应该是还没忘的。”
安二:“可是大哥,就咱这几个傀。这么多,能收完吗?”
安五:“大哥,要不要给巡山的四哥六弟他们要一点劳动力?”
安一:“……哎,少操心这些,去看着谷子。别是天一黑,那些个鸟贼又来。”
安五,安三,安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