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扶楹的煎熬
手猛然间松开,画像因为惯性回到原地,细微的声音却惊动了石桌前的人。
当他抬起头时,只余下微微摇晃的画像,因为密室通风,沈濯池只当是因为风吹,并未在意。
而苏扶楹脚步凌乱的在密道内狂走,直像是后面有个吃人的怪物,待到重新遇到光亮,将房间关紧,她的后背衣衫早已湿透。
身体更是脱力的从门外墙壁滑落,脑海中那张相似的脸庞不断闪现,仿若被针扎一般,刺痛的无法凝聚心神。
不知过去多久,有一片扶桑树叶掉落在她的脚边,苏扶楹把它捡了起来,看着院中的这棵自她来时便茁壮参天的大树,心突然静了下来。
十五年,她自及笄之年被带到这人人向往的长明宗,如今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可于她已经是到了女子最后的韶华。
人人都知道她是太嵇仙尊喜爱之人,可她深陷局中,怎会不清楚,所谓喜爱,不过只是表面文章,如今更是清晰可见,不过就是睹物思人罢了。
心已经乱了,早已不知该如何,苏扶楹瞧着这熟悉的院落,却觉得自己仿佛被远远扔在一切之外,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说到人,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熄灭的反抗之心逐渐燃起,也顾不上维持自己往日端庄娴雅的形象,她提着裙摆奔跑,于静安峰的另一端,瞧见了端坐在门前的他。
燕胥因为看见那一幕早已心绪杂乱,根本无心安眠修炼,便像幼时一样,在屋外的台阶上看月亮。
凡界的婆婆曾告诉他,要是想谁了,便去看看月亮,黑暗中的光会把你想要说的告诉那个人。
只是现在长大了,这话早已不再准确,只他想骗骗自己。
虽神不思蜀,可院门踏进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她来了。
身前出现了一双白色布靴,可燕胥愣是一直没有抬头,腰间的那柄剑发出嘶鸣,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他却假装不在意,用灵气压了下去。
“阿蛮。”朱唇轻起,吐气如兰。
阿蛮是燕胥的小名,这些年她不常这般叫他。
本意是想发发脾气,可听到这如怨如哀的声音,一切都破功了,他燕胥一生最恨别人提及出身,最怕苏扶楹不开心。
当他抬起眼皮,看见那红透的眼尾以及乱糟糟的发髻衣衫,哪里还坐得住,紧紧攥着人的胳膊,狠声问道。
“是谁?”
苏扶楹本就心藏委屈,如今更有疼爱的小弟子关怀备至,先是一颗两颗,然后眼泪便如雨般落下,看得人格外心碎。
男人最抵不过的也不过就是美人落泪,燕胥更是如此,他对她之意向来掩藏于心,本以为再过许久也不会说出来,可得知婚讯的那一刻,他便想掀了这静安峰、炸了这长明宗。
只到底顾及沈濯池是他的师尊,苏扶楹是他师尊喜欢的人,更是长明宗人人皆知的未来仙尊夫人,他无法让她做出选择,也不想让她背负这私通之名。
燕胥他强忍着将人捏碎成碎片黏在身上的冲动,将人拉进了屋内,轻轻的坐在了一侧。
“师尊他欺负你了?”
话问地直白,可苏扶楹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燕胥是沈濯池十年前从外带来的孤儿,收为大弟子养在身侧,二人相差八岁,这些年也算是她看顾着他长大,情谊非比寻常。
不管是燕胥外出历练的趣事,还是苏扶楹在长明宗内悲天悯人的烦恼,二人都会互相告知对方。
若按此来说,比之沈濯池,燕胥才是苏扶楹在这静安峰最亲近的人。
“我……在他的密室看到了一幅画……画上那个女子名柳秒仪,她与我一模一样。”
“阿蛮,她到底是谁?”
苏扶楹面上痛苦,却还是哽咽着问了下去。相比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麻木,她宁愿去清醒的战栗。
“柳、妙、仪?”
燕胥在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又看着苏扶楹的那张脸,目光十分复杂。
“她是三界的恩人。”
虽然残忍,但他选择告诉她真相,不管师尊想要做什么,苏扶楹也只是苏扶楹,而非任何一个人可以强制她去做的替身。
“创世之初,大地之母女娲黏土造人,繁衍后代,造福人间,有人、妖、神三界众生,只因神界二神内斗,引得妖界祸乱,女娲派两位女徒下界平妖乱。”
“大徒弟便名为柳妙仪,她的师妹也正是长明宗如今的二长老,卫胡姬。”
听到这,苏扶楹脸色已经刷白,没想到沈濯池真正想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为仙救民的神女,而她与之相比,不过沧海蝼蚁,本不值得瞧上一眼,只因有了一张如此相似的脸。
“那她去哪了?”声音中带着颤栗,也让燕胥心疼无比。
“她死了。”
苏扶楹本低垂着的头颅霎时抬起,追问道,“为何?”
她还是如此在意他吗?若真是死了,是不是还要把未来的几个十五年都交给这个在爱情中虚伪至极的男人。
燕胥回眸望人,一双寒潭似的眼眸显得深沉无比,目光转动间,有着难以见人的伤感,只是沉迷往事的苏扶楹并未注意到。
“妖王一战,柳妙仪伤了神魂,不久后便销声匿迹,也是师尊亲口宣告众人,她死了。”
“如今看来师尊喜爱她,阿楹你该怎么办?”
苏扶楹哪里知道该如何,她生性怯懦,本就是凡人之躯,无法长生,是沈濯池带她回来,也是他给了她这个身份,除了这里,除了静安峰,她根本无处可去。
“阿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他救了我,也是他陪我度过许多年,我是想和他一起的,可现在我……”
她到底说不出斩断过往之词,因为没有余地,没有退路。
可却被燕胥误会是真的爱他,所以才舍不得离开。
“你竟还想和他在一起?”
苏扶楹顺着愤怒的声线看到了那双盛满痛意的眸子,那一瞬间,她好像在里面看到了悔意和感伤,可却擦肩而过,什么都没能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