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天上最亮的星星
轮新月仿佛娇羞的新嫁娘一般，缓缓的露出了自己的轮廓。
零零星星的，几颗星子孤单的挂在上面。
不知道是谁最先爆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
“末世结束了——”
“我听人说，这个世界上一共有七种死亡……”
“从未出生、从未爱恨、从未被人爱恨、不再呼吸、不再心跳、不再被人提起、不再思考。”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从未活着。”
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来自哪里。
从有意识开始。
自己的一切便都拘囿于那一片方寸之地。
冰冷无情的实验室里。
林立犹如黑暗丛林一般排列分布的营养舱。
幽绿色的液体里……
发丝犹如交错的藻若，浑身上下都插满了或粗或细的管子。
戴着眼镜相貌清俊的男人总是会站在他的面前。
用一种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端详着他。
然后在手里捧着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终于有一天。
他脸上的表情由满意变为惋惜。
“你真的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只可惜……却不是最完美的，所以注定失败。”
“不过没关系，养了这么多年，你的血肉还是很有用的。”
男人看似温和。
清亮的声音中却总是吐露出如此无情的话。
他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代号，叫做「玄灵」。
后来才知道原来「玄灵」……
指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
而是这一场声势浩大、同时也满怀阴谋的计划。
他失败了。
因为自身携带的治愈异能和男子在这基础上所做的改造。
ling元素与他的身体并不相容。
成功的是另外一个孩子。
他的代号是「玄零」，归零的零。
于是这一元素便被理所当然的命名为「零」。
男人给那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叫作姜冉。
并对外宣称这是他姜择的孩子。
给了他万千宠爱、赐予他无限荣光。
而他仍然终日泡在营养液里。
望着每天活蹦乱跳跟在另一个叫颜淙的天才少年旁边的姜冉。
心中有欣羡，却又有着丝丝隐秘的窃喜。
他虽然是不被在意、不被爱着的，却也至少有命能够活下去。
因为姜择需要他的异能。
需要他的血和肉。
外面的世界……
也不是没有渴望过。
只是他觉得自己，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人。
再后来。
实验室出了事，营养舱破碎。
那是他第一次和外界有了接触。
双笔直修长的腿在他面前站立。
男子俊美无比的脸上挂着无比温和的笑容。
这是他和亓官的初见。
男子蹲下来，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然后把他拦腰抱起。
他的怀抱温暖无比。
包裹在身上的外套也散发着好闻的清香。
“地上凉。”
也许是出于雏鸟情结，又或者是其他吧……
不过这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三个字，便注定了他后来的沦陷。
一辈子的奋不顾身。
男子和姜择做了一个交易，然后抱着他离开了。
他说他叫亓官。
“亓官……”
他的名字，是他这辈子所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旁边的美丽女孩便眯了眯眼睛，笑着道：
“那就叫檀羡，如何？”
她叫晨曦，是正抱着他的这个男人青梅竹马的恋人。
君已有所属了。
“昙花一现的意思吗？”
“晨曦取得好名字。”
“不，是紫檀的檀，欣羡的羡。”
女孩的笑容非常明媚。
果真便如她的名字一般，象征着温暖、光明。
“檀羡，和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无法拒绝这种温暖。
即使知道那炙热的温度迟早要将自己焚烧殆尽。
檀羡……檀羡。
他知道的。
这就是昙花一现的意思。
亓官将他从姜择手里交易过来，是为了治好爱人晨曦的病。
其实也不能说是病。
她被「奇迹」的磁场所波及，年轻的生命迅速枯竭。
就像那个时候姜择的爱人一样。
他们却对这一切都束手无策。
唯有以檀羡的命换晨曦的命，或许有所转机。
“这和杀了人，然后生啖其肉，有什么区别？”
晨曦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儿，在得知真相以后便无比抗拒这一切。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救下这一条鲜活的生命。
即便檀羡已经流了大半池子的血。
他最后的记忆……
停留在亓官赤红的双眸，和紧紧掐住他脖子的手。
那是无比撕裂的、绝望的悲鸣泣音。
“就是以命抵命又如何？”
“我的晨曦没了，你算什么？！”
亓官没有要了他的命，却有千百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组织的名字被他命名为「晨曦」。
说是希望给人带去光芒，却又何尝不是在追念故人。
亓官曾经是一个无比深情的人。
他的深情全部给了晨曦。
后来晨曦死了，他的深情便也死了。
「晨曦」的老大成了著名的浪荡子。
流连花丛，男女不忌。
直到有一天他醉酒，把檀羡按在身下。
那是一场毫不留情、漫无天日的强暴。
他掐着他的脖子从后面进入，咬着牙道：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满意了吗？”
他从此成为了他最忠诚的一条狗。
大概……也是他最恨的人。
春去秋来，他们便一直维持着这样一种畸形的关系。
世人皆知，他檀羡，是亓官手底下最忠诚的一条狗。
替他杀人，为他冲锋陷阵。
帮他做一切自己所能做之事。
可是他也是人啊。
他也有心，心也会觉得痛。
不过是那一个拥抱的温度，又能暖得了多久呢？
亓官最初……是恨檀羡的。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晨曦也不会死。
他是一直知道檀羡心里对他的想法的。
那种眼神里藏着的温度太过炙热。
如果不是因为晨曦……
亓官会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晨曦死了。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啊，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檀羡呢？
明明本来就是作为一个药人而活着的啊。
凭什么呢！
他看着檀羡每天活得好好的，心头便是一阵恨意涌起。
于是想要折磨他的想法便这么顺理成章的滋生出来。
活着早已经索然无味。
他只是不想让檀羡好过。
借着一次醉酒，亓官强占了他的身体。
檀羡生着一张无比漂亮的脸蛋，身段也好，还耐操。
作为一个床上的玩物自然也是极好的。
亓官知道……
有不少人都在暗中觊觎着他。
而他也乐得看檀羡终日生活在痛苦之中的模样。
他当着他的面和别的人不分场合的欢爱，对他恶语相向。
亓官也不会吝惜于自己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对他的宠爱？
但更多时候，都是满怀漠然的旁观。
「晨曦」上下近两百号人物，所有的伤口都由檀羡来治疗。
治疗的方式也无比简单粗暴放血，割肉。
檀羡原本白皙如玉的身体逐渐多了许多纵横密布的伤痕。
每一次欢爱的时候，亓官摸着那一片片凹凸不平的地方。
心底总是会滋生出一些莫名的烦躁感。
这些烦躁感让他的动作越来越粗暴，仿佛要借此来证明什么一般。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晨曦了。
晨曦离开之前……
曾经和亓官说过，要他善待檀羡。
善待吗？
亓官觉得他不配。
后来的檀羡变得更加沉默了。
他做事永远滴水不漏，确实是他最好用也是最忠诚的一条狗。
这恨意渐渐的也会消弭吧。
一次翻云覆雨过后，亓官从背后抱着他清瘦的身子，突然这么想到。
可是他眼睛里晶亮的光已经逐渐暗淡了下来。
姜冉失忆从实验室沦落出来。
亓官在明知道颜淙对他志在必得的情况下，仍然派了檀羡过去。
那些……都是他的故人。
亓官也是故意让他去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比如说……
让他做那个把姜冉送进磁场中心献祭的恶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结局会是这样。
漫天的血花，就像淋漓的雨一般。
他从高空笔直的坠落下来，仿佛断了线的风筝。
可是他无法接近他。
最后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抓到，就像曾经的往事重演一般。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
末世终于结束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都相拥着喜极而泣。
可是檀羡没有了。
没有人在意。
檀羡的一生，好似真的便如檀羡这个名字一般。
多年的苦痛，多年的默默无闻……
只为了那刹那绽放的永恒，昙花一现。
他倾尽了他的所有，可他终究不配做他的韦陀。
颜淙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终于重新把姜冉追回来了。
两个无比相爱的人在误会解除以后走到了一起……
亓官是由衷的祝福。
他婉拒了继续在新世界担任管理的请求。
一个人搬去了岛，做它的守护者。
末世结束以后，亓官开始喜欢上了夜晚。
每当晴天的晚上，天上都会洒满星子。
奇怪的是……
纵使偶尔月明星稀，却仍然有一颗位于岛正上方的星星，依旧明亮如往昔。
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
亓官抬头望向天空。
你一定会是天上最亮的那一颗吧……
天上星，亮晶晶。
永灿烂，长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