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千年
夜色已深，我让男子抓紧开船离开这处是非之地，两岸灯火通明，已经完全看不到之前诡异的样子，一来一往，回想之前仅仅过了不到三分钟，可对我而言，时间却是十分漫长。
我换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掏出在水下拿出来的镇水神兽，当时太过着急，没来得及看，结果这回却把我吓了一跳，这玩意儿竟然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蟞虫”，我寻思着镇水神兽自古以来也没有用虫子的。
可就在我愣了小半晌，小船已经靠岸，这时岸边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小老头，他长得很有特点，宽肩膀，小脑袋，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珠子乱瞟。
小老头摆摆手：“来，把船停在这儿。”
开船的中年人探出头，奇怪道：“不对啊，我记得之前这里没有码头，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心头起了警惕之念，毕竟刚刚拔下地煞钉，保不准会有什么幺蛾子。
待小船一点点靠过去，小老头笑着说：“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
我愣了一下，奇怪道：“老先生，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当然见过，你忘了前些日子的寒山寺门外，我在水中等待灵宝成熟，你将一个路人丢下，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我恍然想起那日运河下的老鳖，我警惕道：“原来是老仙家，之前的事儿纯属是个误会。”
老鳖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一事想求。”
“请讲。”
我不敢怠慢，自古以来，龟蛇成精都是难之有难，太上感应篇曾写过“无故打杀龟蛇”都会折损阳寿。
老鳖堆着满脸褶子，笑着说：“我不要你手里的宝贝，只求你用那地煞钉，在我背上刻下一笔，老鳖可就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他说的事情，已经超乎我的知识储备，不过对方如此低三下四，足以证明此事对他的重要性。
记得看西游记里有一集通天河，老龟拉着唐僧师徒过河，就曾让唐僧帮忙寻问佛祖，他还能活多少年成仙。显然，那老龟可能比寻常的神仙寿命还要长。动物成精的手段层出不穷，但他的要求我还是头一回遇见。
为了不节外生枝，我点头应允。
那老龟面色大喜，缓缓转过身，霎时间，它成了一只堪比成年人大小的王八，而且双腿直立，背对着我。
这时我才注意到，它的背甲上竟点着六个星点，按照排列的方向，与天上的北斗七星如出一辙，但唯独缺了巨门星。
老鳖的背甲坚硬如铁，寻常的法器根本没办法留下痕迹。
想到此处，我拿出了那一枚地煞钉，对着老鳖背甲所缺失的部分刻下去。
可如果是助人为乐，我倒是不反对。
但错就错在北斗为众神之所处，我一个寻常凡人，怎么能点北斗？
索性我偏了半分，随着北斗七星齐全，老鳖极为兴奋，转身向我连连道谢，然后一个猛子扎入大运河，眨眼间沉入水底。
好多年以后我与一位道家朋友聊起此事，他竖起过大拇指，声称如果当时我帮老鳖点了北斗，老鳖会摆脱桎梏成仙，而我则要世世代代为它还阳间债，最终凄惨的结局，朋友告诉我，那不仅是生不如死，还是想死都死不了的痛苦。
我们也在此处上岸，中途有薛宝川来接应，他将镇水神兽拿走，又给我一些酬谢，随后我们两个便在大街上分道扬镳，九龙鸡自然也被对方索要回去。
只剩下我一个人走在冷冷的街道，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度过，我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狂躁的力量在失控的边缘，凡是我所走过之处，草木枯萎，就连流浪狗，流浪猫也会躲得远远。
我走到寒山寺的正门，仰头看着寺内高耸宝塔，待月光与宝塔近乎持平的那一刻，一股淡绿色的瘟气自我的七窍向外涌出，天色逐渐昏暗，连同月光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暗红色，如果继续下去，瘟气失控，我将成为真正的瘟神，只有不停的走，直到被雷火二将诛杀。
危急时刻，我一仰头，将地煞钉吞入咽喉，只见所有的瘟气好似戳破了气泡，纷纷消散不见。
我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幸中的万幸，是我终于扛过来了。
但是还没等我缓口气，天上忽然闪过一道红色的地闪电，并且精准无误劈在寒山寺的宝塔。
宝塔表面附着金光，一声炸雷回荡在耳边，我的视线再度昏暗。
“元伯，我那么相信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
“谁在说话！”我环顾四周，可还是一片昏暗。
接着，女子又说：“你若是不爱我，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好，既然你不说，那么我明天就答应陛下，我要嫁给扶余！”
“你到底是谁？”
我的大声控诉，似乎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这时，一旁又传来男子的声音，“郡主，我替你杀了他！”
“你给我站住！”女子继续喊：“我刘云瑶堂堂大汉郡主，哪里配不上你！”
我身处黑暗，无论看向任何方向都是一片漆黑。
接着，我听到黑暗中张元伯的声音，他似乎与我的声音相互重叠，让我以为自己穿越到千年以前。
“对不起郡主，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算我张元伯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会偿还你。”
“若是连今生都把握不住，还要来生又有什么意义，既然你如此绝情，那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待刘云瑶的声音消失在我的脑海，我半跪在地上，好似有一根锥子扎顺着我的额头往里面钻。
要命的刺痛感令我快无法呼吸，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抱着头，倒在无人的街道上，在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一位背着剑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他向我伸出手，后来的事情，我便不在知晓。
醒过来的时候，我倒在一处道观，屋内装饰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打坐用的蒲团，墙上挂着一张毛笔字书写的“紫薇讳”。
我艰难坐起身，眼前一阵眩晕。
“嘶——！”
我又重新坐在床上。
“你醒了。”
“你是，李远山？”
他正是在苏州城外拦住我的修行人，也是藏匿于尘世间的世外高人。
李远山说：“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梦里一直喊一个叫‘刘云瑶’的名字，她是不是欠你很多钱？”
自从双鱼玉扣损坏以后，我总会在不经意间梦到那个奇怪的梦境。
虽然知道她是郡主，叫刘云瑶，可其他的事情却一概不知。
我说：“谢谢你救我。”
“不必客气，你拔下了地煞钉，寒山寺的妖怪逃脱。”李远山无奈叹了口气，“三天前，我出手将老妖击伤，找遍了苏州城也没发它到底藏在哪里。”
我说：“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李远山说：“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自己折腾的烂摊子，当然要自己收拾。”
我说：“万一寒山寺逃出来的妖怪离开苏州城怎么办？”
“不会，妖气凝聚不散，说明它还在城内。”李远山摇摇头，又接着说：“我看你身上的心印，你是外八门的人。”
之前是外八门是老祖封印了瘟气，在那场车祸后，心印破裂，我是靠着地煞钉的煞气修复，李远山神情淡薄，怎么看都有世外高人的风度。
尤其前些日子撞见林凤蛟，他的提醒也像压在我心口的一块石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李远山说：“这几天你在道观休息，等我找到老妖藏身之处，还需要你的帮助。”
“我张阳但凡能做到，肯定义不容辞。”我说。
李远山轻哼道：“别说的自己好像很伟大，事情本来就是你搞出来的，你若想拍拍屁股走人，我就弄死你。”
撂下这番话，他转身推门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倒是满脸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