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榴花繁艳
何知予不愧是与顾清枳青梅竹马长大的,对青梅的行事风格一清二楚。
带着满身的气恼,顾清枳面色冷淡地走在最前面,不论侍女如何逗乐,都不管用。王妃面色不对,早有机灵的下人快步去与殿下禀报。
因而,顾清枳一踏入房门,便落入男人关怀怜爱的目光中。
“夫君。”仿佛打架打输了的狸奴一般,顾清枳低落着眉眼,怏怏不乐地朝男人伸出双手,自然地靠到男人怀中。
慕瑾祯不动声色,手指抚摸着妻子的秀眉,试图抚平蹙起的眉眼,柔声问道,“谁惹卿卿不开心了?”
委屈涌上心头,顾清枳抓住男人的手,力道很大,满腹的怒火,“我不想说他们,芸韵你说。”
慕瑾祯没成想妻子被气成这样,他拥紧妻子,将温热的杏花饮喂给妻子,又把案几上妻子丢下的拼板送到妻子手边,“卿卿先玩会儿。”
待妻子的怒火慢慢被哄劝得平复下来,男人转到芸韵等人身上的可就没有多少耐性了,冷漠地命令道,“到底怎么回事?”
芸韵早为主子心疼不已,利落地将来龙去脉说清,不忘添油加醋道,“那位何夫人说话实在太过分,就是看着我们王妃柔弱,和笑面虎一般,暗藏奸细。”
“你听到没?”顾清枳甩开手里的拼板,强调道,“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一个与我斗嘴,一个视若无睹。”
“实在可恶。”最可恶的是她竟然没吵过展言琪,这才是顾清枳最耿耿于怀的一点。
她自然是吵不过人家的,顾清枳自觉经历过的争吵,哪次不是身边人有意哄她而为,不然光凭她那些文邹邹的雅词,能说得过谁?
慕瑾祯疼惜地听着妻子念叨自己的不高兴,他与妻子是一体的,妻子受委屈便是他受委屈,男人的大手抚摸着妻子的乌发,安抚道,“卿卿别急,这些人一个都逃脱不开。”
他知道妻子万事过眼不过心的性子,可外人不知,真正介怀何知予身份的只有他,慕瑾祯心中不喜,他没预料到这两个人有意为之下,竟然如此影响妻子的心情。
若不是眼下局势紧张,慕瑾祯已经从心,将这两人打发出京甚至直接消失。
“圣上近些日子盯得紧。”男人挥退侍女,在妻子耳边低声解释道,“卿卿稍待些时日。”
在他的保护下,妻子对上京变化的纷乱局势没有太多感觉,但本朝的皇位之争已经很明显地走到后期。这也是为何展言琪与何知予受命行事的缘故。
慕瑾祯心下思量,既然敢对他的妻子用这种手段,那么不论自己报复回去什么,都是他们应该承受的。
“我讨厌他们。”顾清枳知道男人在与谁争斗,她双手抱住男人,苍白的脸颊埋进男人怀中,声音闷闷道,“我也不喜欢现在这样。”
不论是爹娘,还是敏儿与琳若,都一直在为她的处境忧虑,这也是今日她没有任性发作的缘故。
细密的吻落在妻子的乌发上,慕瑾祯周身都是柔软的气息,与妻子相拥在榻上,“我也不喜欢。”
男人低沉的声音非常轻,只有顾清枳可以听见,她抬起头,此时凝望她的男人并没有往日的智机在握,反而沉默地有些可怜。
顾清枳见他这般,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她轻轻的抚过男子的眉眼,“陪我弹琴吧。”
琴声入耳,万事离心,湘水清波皆由指下弦生,如花间蜂吟,又似柳梢蝉鸣,奏到高潮处,如湍急流水般清越。
一曲奏毕,顾清枳笑意吟吟发出邀约,“夫君不若与我合奏,上回湘君箫声很是悦耳动听。”
慕瑾祯就静坐在妻子琴边,认认真真地望着妻子低首捻琴,闻言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琴箫声间,这对小夫妻便静待星渐稀,天渐亮起,只是心境悠然不同。
“为何仲夏的第一日要开宴?”顾清枳轻巧地踩过地上的人影,宫中灯火通明,肉眼可见之处几乎不曾有夜色袭来。
她今日穿得有些俏皮,月牙白的纱裙上系了如火的榴花串,眉心处也点了朱红的榴花花钿,脚步翩迭间那榴花也随之轻微颤动,光影下玉色容颜极是动人。
这却是今夜的家宴装扮,圣上身边的太监林冉特地来三王府邸亲自传话,“圣上说一家人开宴,无需太多繁琐礼节,也不用着正服戴羽冠,自可随意一些。”
圣上虽是这么说,可身在皇家,又哪来真正的随意。
长春宫中,顾清枳颇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只有她与男人没有穿正装,她悄悄看过去,敏儿虽然不是正服,却也是一样的石青色宫装,至于燕王妃更是一声正服。
于是粉颊上飘出羞红,美人娇羞的神态配上朱红的花钿,颇为招人注目。
最上首的圣上虚虚一扫,不由得为殿中独一无二的那抹月牙白怔住,严肃的脸色松缓下来,带着些许怀念的语气说道:“这才五月,榴花就能如此繁艳,瞧着倒是鲜活得紧。”
这是说花还是说人,在场众人都自有一番琢磨。
谢贵妃也是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殿下的女子,完全称不上斥责意味,只是轻柔又含笑,“这孩子最是乖巧听话,榴花也是应景,圣上若喜欢,不若叫他们夫妻两个现去折几朵来。”
坐在另一侧的端妃微不可闻的轻哼了一下,她倒要看看这对母子能把人宠成什么样。
“都坐吧。”圣上摇摇头,“知道他们的孝心,这榴花已经赏过了。”
作为最高位的圣上都没什么意见,那自然无人能质疑雍王夫妇的衣着不够得体。
皇家三对夫妻挨个坐下,除却秦王,他右腿难于行走,圣上宽宏,特意赐下方便的轮椅,还容情赐免秦王的跪拜礼,因此他是被侍从推到座位处的。
说是家宴,却也不是真正地和和美美坐在一桌,圣上与两位娘娘端坐最上位,秦王夫妇坐在下首的左侧,右侧则是雍王夫妇与燕王夫妇。
“你怎么不提醒我?”顾清枳轻声嘟囔,她的手被男人在衣袖下握住,完全抽不出来手教训男人。
慕瑾祯深谙宫中规矩,自然清楚圣上说的随意是什么程度的随意,只是他爱怜地望着粉颊微微鼓起的妻子,不过是他不想拘着妻子罢了。
本来宫宴就无聊透顶,若是再穿上妻子讨厌的正服,怕是一整晚都要郁郁。若是这种小事妻子都要屈就,那他谋划的这些权势与地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