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方会谈
距离左道出关的日子，同时也是距离左道那三位好友应该出关的日子，已经过去一整个日夜了了。
对于动不动就闭关几年几十年的修炼老头来说，一天的时间，本来应该是眯眯眼就会过去的。
可是，在这个关键节点，就和那只有几十载寿命的普通人一样，对于三大宗门的宗主，同时也是三位前辈的亲传弟子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
这种千年前的事情，和什么都不清楚的晚辈诉说，总感觉不是很合适。
虽然这三个老东西，几百年里关系已经不怎么样了，互相之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真要坐到一起，却还算是聊得来。
与左菁这边的条件简陋不一样，三人毕竟各自都是一宗之主，门派在这个世界也是一等一的，师父出关的地方，自然都是好好设计了一番。
千机阁的幻灵室，阁中上千年里炼制出的最顶级宝器，都在此处温养器灵。
长生殿的广袤药园最深处的净海，里面所种植的，也都是这天地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最顶级药材。
日月宗则更加朴实无华，整个护宗大阵的核心，直接被设置在了月华宫之中。
这三个位置，经过外力的引导，以及与周围环境的相互支持之后，都是每个门派，最为灵力充沛之处。
同时也都是各自门派中，最神秘的禁地，除了本门宗主和宗主特许，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入内。
而这禁止入内的规定，此时倒也方便了许多。就算是在里面守候的宗主偷偷溜出去了，门派里，也没人能够发现。这也能省去一些没必要的闲言碎语。
月华宫，作为日月宗里最关键所在，里外看上去，不论是建筑材料，还是内部的陈设，除了一份不知来自何处的厚重感，都显得极为古朴。
宫殿是依着山石建起的，就像仙坠峰上一样，石壁才是关键所在。而宫殿的整体构造，都是由某种白色的石料组成，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
至于月华宫的内部，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名女子坐在其中。此人身着青色长衫，乌黑的秀发束于脑后，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形象。容貌清冷，神情肃穆，不容侵犯。
正是日月宗的宗主，钟曦月的亲传弟子——沈缨。
按照师父钟曦月当年所言，不出意外的话，前天就应该已经闭关结束了。可是，包括前天的一整天，钟曦月已经在这月华宫里，两天多都没合眼了，这个地方，一点变化都没有。
内心自然是越发焦急的，表面上，却是依然还保持着冷静。
还是再等等吧。
这个想法，在这段时间里，在她的内心已经出现了无数次了。似乎在重复几次，也还能承受
不过，沈缨倒是还能沉住气，有人却是已经坐不住了。
这天一大早，已经检查过无数遍幻灵室里的宝器，明明平时这里的每一件宝器，自己都能细细欣赏大半天的，可是这两天，却是越看越烦，殷九锡实在是糊弄不了自己了。
同样是活了上千年岁月的他，却是非常的不要脸，还维持着一副二十来岁的少年形象。不过身上穿的衣服，却显得有些老气。
紫色的长袍上绣着金色丝线，散发着略有些刺眼的光芒。身体的每个凸起之处，都有些勉强地挂上了各类珠宝，走起路来，怕是难免带上一阵叮叮当当。
活像一个刚发家没几天的土财主家的傻儿子。
上千年的宗门杂务，并没能磨去他的跳脱心性。避开阁内弟子，一声不吭地，殷九锡直接就溜去了日月宗。
虽然在外人眼中，三大宗门互有合作的同时，毕竟各自都要养着一大家子人，平日里各种小冲突从未中断。宗门之间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太好。
但是作为，日月宗的最大依仗——护宗阵法星河大阵，殷九锡其实是有着沈缨亲自传授的进入方法的，他甚至可以不引起任何人，包括日月宗弟子的注意，便能悄然潜入进去。
现在，月华宫里，就是坐着两个人了。
虽然就坐在沈缨前方不远处，殷九锡却是一点都不敢开口。毕竟眼前的这个老女人，神情严肃，微微闭着双眼，这种压迫感，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点强。
当然，形象神态什么的，都不过是表面原因。
实际上，在修为上，同样是亲传弟子，三人的师父各有擅长，实力其实是不相上下的，他们三个晚辈，可就不太一样了。
三人同为归元境，沈缨已经在后期稳固了多年，而他殷九锡，现在还在和前期突破到中期的这个门槛死磕，一时半会，还看不到希望呢。
如果殷九锡能知道，和他同辈的人里，居然还有一个连归元境都还没能突破的，怕是能直接笑歪了嘴。
而如果谈论到宗门实力，千机阁凭借数不尽的宝物，在外界的号召力，其实比起日月宗，是要高上一个档次的。
毕竟，姑且不论钱财对人的吸引力，这种宝器，对一般修炼者实力的提升，也是不容忽视的。
可是，号召力再强，也比不过日月宗能打啊。
如果日月宗全宗门出动，摆起阵法，几个千机阁，怕是也不够揍。尤其是他这个宗主，怕是得直接被沈缨把头给按到地上。
就算他拉下脸面，把家底全送出去，也没人敢过来掺一脚。
各方各面被完爆，也怪不得殷九锡这么怂了。甚至到了对方不开口，他也不敢开口的地步。
虽然人已经溜过来了，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多少是有点憋屈了。不过好在，殷九锡的憋屈，并没有持续太久。
小小的月华宫里，又有客人来了。
来者身穿白色长袍，雪白的须发随风飘扬，面容慈祥，精神矍铄，仙风道骨。
就凭现在这个形象，陶传元如果有机会和他的师父张念清站一起，谁比谁辈分更大，在外人看来，怕是还不好说呢。
虽然老陶的各方面实力，比起殷九锡，也是能稍稍压上一头的。但是这位好兄弟，好说话啊。
平时不管遇到什么事，陶传元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就是一副老头子该有的样子。
陶传元刚刚站稳，就被不讲武德的某人揪住了胡子，一把给薅下了几根。
他倒也不生气，只是哈哈一笑，袖袍微拂，殷九锡便被一把推到了旁边。
殷九锡倒也不觉得失了面子，又凑了上去，戳起了陶传元的腰子：
“老陶，你师父成没成啊。”
“家师要是出关了，我可就没那闲工夫来这里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笑嘻嘻的殷九锡长叹了口气，即使是他这般性格，一丝落寞终于也还是掩盖不住，散溢出来。
声音中，总算是带上来点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东西该有的厚重感：
“也是，我师父要是出来了，我得让阁里所有弟子挨个给他磕两个响头，然后再一点点给他介绍我日夜保养的那些宝贝，给他介绍千机阁的每一寸地盘。”
可惜，没有机会啊！
不说话还好，越说话脸色越难看，陶传元也轻叹了一口气。
像他这种跟随师父研究生死之道的人，本应该看淡一切。平日里，陶传元基本也做到了。可是唯独提到师父他老人家，他总是迈不过去。
当然，二人专门跑到日月宗，并不是为了找个人来一起唉声叹气的。还是得好好讨论一下，有没有什么，兴许能帮助到师父的办法。
“你们说，师父他们，还没出来，肯定是突破上遇到了什么瓶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需要我们这些外面的人，稍微给出一点帮助呢？”
殷九锡的想法倒是挺活跃的。
在几人的内心，虽然都想过给师父提供一些帮助，但是，师父至高无上的实力，还是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因此，帮助师父这种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都没敢直接说出来。
原本一直面无表情，即使是殷九锡和陶传元在一旁聊起了天，也如同雕像一般，面不改色的沈缨，眉头微皱。
她也不能排除殷九锡提出的这种可能性。
不过，如此大胆的想法，虽然很有意义，却也存在明显的漏洞。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师父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我们也并不清楚。到时候要是好心办了坏事，那可怎么办。”
陶传元捋了捋胡须，不只是外表上看起来有些老道，他的观念上，也略显保守。不过，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得，说了跟没说一样，讨论回到了原点。
这下三个人一起皱起了眉头，谁也不比谁淡定了。
整个月华宫内，沉寂了一段时间。
突然，又是心思活络的殷九锡打破了沉默。他脑子里天天想这么多，修为上不去，可以说是完全应该的。
“你们听没听说过一种说法。据说在一千年前，一共有四位高人一起闭关的。可是我们三个人，一共才能凑出三个师父。你们说这传说里的第四位，有没有可能是突破点？我们要是找到这个人，是不是就能帮到师父他们。”
这一次，殷九锡的说法，就不怎么值得讨论了。另外两人态度都非常统一，一同表达了他们的不屑。
“四个人？你们看看，这世界上，还能找出第四大宗门吗？这种东西，说不定是这几百年里，有什么不要脸的人，强行拼凑出来的故事呢。当个笑话听听就行了。”
这是沈缨第一次开口，言辞多少是有些犀利了。不过也很合理，在她的心目中，唯有师父，神圣不可侵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蹭一蹭的。
陶传元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确实，整个世界，三大宗门三足鼎立的局势，在他们的师父还没闭关的时候，虽然门派里各自基本只有一个人撑着，其他人都只是挂件，就已经初具雏形。这一千年过去了，形势早就稳固下来了。
如果当年还有实力与他们师父相当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点相关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就算不像他们几人一样经营发展出一个大门派，也不应该什么都没有吧。
当然，这也不怪这几个晚辈眼里没有左道。
左道向来都是一个人生活，闲云野鹤惯了的人，并不喜欢有人去打扰，即使是三位好友最信任的弟子，左道也没什么兴趣。
他的好友也是很清楚他的性格。这也是当初突然冒出来一个左菁的时候，席千机和张念清为什么一定要费心费力炼出一颗噬灵珠了。毕竟送礼的机会，可能也就这么一次。
因此当年，席千机三人，虽然私下里偶尔会来仙坠峰做客，却从没有向徒弟介绍过这位前辈。
而左道和后来他的弟子左菁，几乎没有离开过仙坠峰，在这个世界上，也确实没什么名气。
即使当年左道帮三位好友实行藏灵之术的时候，当时的几位弟子，实力上还是不太够的，安全起见，全都被支开了。
而且藏灵之术实施起来的难度，主要集中在技术层面，左道作为初创者，理解自然是非常到位的。因此，当时他的操作速度极快，这几位弟子，就更加没有见到左道的机会了。
在他们的心里，也就从来都没有左道这一号人物了。
就在这个说法也要被否认，殷九锡已经开始继续转动起他那灵活脑子的时候，沈缨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年师父即将闭关的时候，突然离开了一段时间，大概有几个月。
这个时间不长不短，正好能够让沈缨留有印象。
虽然当时师父是为什么走的，沈缨已经记不清了。但好像，确实是有什么人过来拜访，请走了师父。
据沈缨的印象，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请走师父，连她这个亲徒儿都没被告知的人，应该只有两人。
不过席千机和张念清这两位前辈，本就财大气粗，出于面子，只要来了日月宗，总会送她点东西作为礼物。
因此，这个明显不是这两位前辈，不明身份的神秘人，兴许就是殷九锡刚才所提到的，第四位高人。
沈缨向来，除了自己师父，和师父的两位好友，即使是边上这两位，与日月宗齐名的两大门派的宗主，师父好友的亲传弟子，她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不过，如果这位神秘人，是能够轻易便请走师父的存在，那她就得稍微尊重一下了。
因此，她就不得不，和边上这两位，稍微提一下，这个神秘的存在了：
“有可能，当年闭关的人，确实有四个。”
“沈宗主，你这是知道点什么吗？”
不愧是三人中实力最强的人，果然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秘辛。虽然沈缨大概知道左道的存在，和她的实力，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就由不得殷九锡和陶传元，继续保持沉默了。
殷九锡甚至，都快直接跳起来了。
“当年师父确实是有过被某个人给叫走的时候。至于叫走她的人是谁，师父到底去了哪里，我并不很清楚。但是，应该确实有这么个人存在的。”
沈缨倒也是实话实说，她确实也只知道这点东西，虽然这种飘忽不定的消息，让人听了之后，肯定是有些难顶的。
“那我们不得赶紧各回各家，让门下的弟子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消息。如果这个人突破成功了，出世之后，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有点消息传出来的。
要是这人和我们的师父一样还在闭关，还是处于没有任何消息的状态，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殷九锡直接坐不住了，转身便出了月华宫。
陶传元动作上稍微慢了一点，但也丝毫都不准备停留。
毕竟他们两个特意赶过来，就是为了这点消息。现在目的达到了，难道还要留下来喝两口茶？
如果左道出关的那一天，三人没有紧闭山门，没有守在各自师父的石壁前，被这浓郁的灵力所阻隔。
就凭当时仙坠峰上那破破烂烂的阵法，根本无法阻隔，左道出世时，不受控制传播开来的灵力。以他们归元境的感知力，当时多少是能感受到一点的。
只是现在想去找到关于左道的消息，怕是就有点难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