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谈话
“怎么每次都在我车里睡觉，你是小猪？”
被他吊儿郎当的一句话吵醒，许悠一睁眼，侧靠的脸正对他的目光，她缓过神，揉了揉眼睛。他刚刚在说我是猪？没等她细想，身上的安全带就被他利落地解开，她顿了几秒，打开车门，踩着靴子下来。半个月没回学校，门口依旧坐着个老大爷，手里握着保温杯，门边的树枝秃得更干净了些。她将围巾往上提了提，“季延，我先去辅导员办公室了。”
季延：“我陪你。”
她停了下，问道：“你今天没课吗？”
他游刃有余地道了一句：“一会儿有，但不急。”
辅导员的办公室在行政楼，是在教学楼对面，下课铃声响起，许多学生从教室里出来，路上变得拥挤了些。她正走着，手指突然被他勾住，又被试探性地捏了捏。许悠一愣，眼睫颤了颤。而后，他十分自然地握起她的手，那手掌宽厚温热，将她的手捏在手心。许悠薄唇微张，缓慢地抬眼看他。他神色依旧淡淡的，一副牵女朋友的手——天经地义的模样。她的舌尖不禁舔了舔上颚，没再说什么，只被他牵着。路上逆行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两人牵着手，不顾持续上来的人潮，路过的学生只好三个四个地从他们旁边走过去，时不时有几个女生回头看。“刚刚那个男生好帅啊。”
“别想了，旁边牵着的肯定是他女朋友。”
“他女朋友其他地方挺好看的，就是脸上的疤有点”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进耳朵里，许悠低下头，另一只手不禁伸上来挡了挡右脸，想着或许该戴个口罩的。她侧头看了眼季延，他大衣敞开着，里面穿着灰色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松着，露出一点锁骨，下颌线条精致冷硬，皮肤有些黝黑，却没有一点瑕疵，散着桀骜张扬的气场。她又忍不住用指尖触了触那条疤，面露难色。如果是以前，她从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条疤长在自己脸上，自然少不了旁人的讨论，她不可能不在意。两人走进行政楼，辅导员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尽头处有一扇玻璃窗子，窗子微微开了一条缝，从这可以看见远处的校图书馆，下午的暖阳刚刚好洒进来，照得人很舒服。许悠：“我先进去了。”
季延：“嗯。”
门内除了辅导员，还有几个专业老师。辅导员将休学手续的文件拿出来，和她好好谈了谈下个学期的复学。辅导员梳着个低马尾，戴着一副浅红色的方框眼镜，书桌很干净，只有几本书，还有几份文件。“许悠，修养得怎么样了？下个学期应该可以复学的吧。”
“嗯，可以的老师。”
辅导员抬头看了看许悠的脸，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问：“许悠，下个学期的国际大秀，你有什么打算吗？”
许悠一怔，神色变得有些木然。她当然想参加，以前也有几分把握能有参加的资格，可遭遇了那件事，脸上有了这条疤，恐怕很难再参加了。辅导员尽量委婉地说：“许悠，之前老师们很看好你，你也是这个班条件最好的，可是现在你的一些变化”她懂辅导员所说的“一些变化”指什么。辅导员将音量降低了些：“之前说的名额，可能要给别的同学了。”
许悠攥了攥拳头，虽然她早就知道老师会把大秀的名额给别人，可真要听见这句话时，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原本拥有的一切，就这样突然间被人揉碎，重重摔烂在心底。她也舍不得，她也不甘心，可自己的这些情绪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容貌上的改变已成既定事实，或许对其他职业来说并不那么重要，可对于模特行业却是致命的。她咬了下唇，面色沉下来，强压住眼眶里泛起的水雾。辅导员安慰道：“许悠，你也别太难过，这件事也还没定好，或许后面还会有改变的。”
许悠强颜点了点头，将剩下的手续办好，走出了办公室。正想离开，办公室边的窗子那传来了一首欢快的韩文歌，许悠凑过去看。楼下聚着几个学生，穿着一样的服装，应该是一起订购的衣服，像是在做什么排练，几个人跟着音乐跳着舞，跳对的时候，样子都很沉浸专注，有时跳错了，就会一起笑起来。下午的阳光还是明媚，穿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映出斑驳的影子，摇摆的衣袖，嘴里呼出的热气，能轻易地让他人感知到那股朝气。许悠看得出神，唇角浅浅勾起，可视线收回来时，窗子里映出她的脸庞，依旧是晶莹的圆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可偏偏多了一条疤。她转过身，不再看自己的不堪。窗外是一片笑声，而窗内，她只能感受到内心深处无法逃开，无法忽略的自卑。她撩了下头发，往前走，长长的走廊直通电梯，这个点没有人进出，很安静。她走了几步，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出来一个女生。是胡敏。她踏着高跟鞋，卷发披在胸前，眼尾勾着上扬的眼线，穿的短上衣，是很跳的酒红色。胡敏手里拿着文件袋，应该也是来找辅导员的。她本低头走着，视线落在许悠身上，忽的顿了顿。许悠也停下来，咽了下口水，眉心不自觉地微微蹙起。胡敏早就喜欢看她出丑，现在自己脸上有条深深的疤痕，她肯定会过来奚落一番。空气沉寂下来。许悠这样想着，茫然地呆在原地，这时再继续走，迟早也会被胡敏叫住，再看她得意的样子，最后狼狈地被她嘲笑。过了几秒，胡敏越走越近，许悠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听她尖锐的声音。可没想到的是，她直接掠过了自己，一句话也没说。许悠不解地转过头，胡敏依旧往办公室走，没有看她。胡敏今天怎么没来找茬了？还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