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2010年
黄金之王也曾经试图劝服他的挚友阿道夫·k·威兹曼放下内心的伤痛, 重新返回地面生活，但还是最终被拒绝了。
而这一次的沟通结果，当然也不出人意料之外。
“我会在全国范围内里选拔合适的人选, 然后收入【非时院】进行下面的工作。”被挚友再次委婉回绝之后，黄金之王叹息着通知文部修平。
在收到黄金之王传讯前, 文部修平便预料到事情发展不会那么顺利。毕竟，文部修平也清楚, 那是一位已经坚持在飞艇上独自生活了半个世纪之久的“老人”, 改变对方决定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白银之王重返地面，对于他未来的计划而言, 并非不可替代。但是, 文部修平还是需要对方的身份作为最坏情况下的保障——
虽是老人, 但身体依旧硬朗的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是应对绿之王的防线中最坚固但也最脆弱的一环……
如果绿之王比水流那位典型的理想主义者，铁了心要以自身重伤或同归于尽为代价，排除黄金之王这位阻碍，动荡的政局需要一位身份地位都足以压服众人的人去主持。
而这一点, 一直游离在政治之外的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做不到；象征“自由”与“破坏”的赤之王周防尊做不到；【兔子】国常路一直以黄金之王的手下出现, 缺乏足够的威慑力，当然也做不到……
至于异能者和咒术师群体, 前者被收回中央管理的时间尚短，后者则完全与表世界隔离, 根本不属于公众认知里的核心力量，天然失去了竞争的权力。
如果没有新的青王诞生……在黄金之王陨落后，这个社会必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之中。
文部修平稍稍走神了一瞬。
算了, 未来怎么样, 应该交给无色之王去操心。而且看最近【非时院】暗中的动向, 似乎三轮一言已经预言到了新任青之王是谁。
只不过，对未来新王的调查被混在了许多平平无奇的人的资料之中，而且有黄金之王选拔科学界人选的任务做掩护，所以文部修平也无法推知正确的人选。
文部修平对未来青王现在的身份并不关心，他只是专心思考怎样达成自己的目标。
无论如何，还是亲自见白银之王一面才甘心啊……
“所以你就闯上去了？还带着悟和硝子？”夏油杰额角微跳，“明明之前还是你拦着我们……”
文部修平将左腿搭到右腿膝盖上，表情无辜：“情况不一样了嘛。”
“再说我也不是无理由地擅自闯入啊！”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其实，文部修平也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方向——
他本来只是想借着自己和白银之王共同的一些经历拉进关系，以五条悟与青年时黄金之王相似的嗓音做辅助，好让他有机会详细分析利害劝服白银之王，至少也要使对方在岛国境内停留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但是，当本意是凑热闹的家入硝子出现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起来……
相似的嗓音，相似的白色实验大褂，相似的长直发，还有与同伴们打打闹闹，活泼轻快的性格……
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不相信灵魂转世，但家入硝子的形象还是勾起了他尘封的回忆。
“如果我提前知道，硝子会和白银之王已故的姐姐形象有些重合，我一定不会让他们那么快见面。”文部修平举着杯子，心有余悸。
“已故的姐姐，和年轻时的挚友可不是一回事。”文部修平苦笑。
他邀请五条悟，的确是存了借悟的声音打感情牌的意思，但因为五条悟的性格和青年国常路大觉显而易见的不同，所以不存在什么“代替品”之类会让人感到冒犯的隐患。
推己及人，在文部有绘复活之前，要是有人在想谈条件之前，却把形象和文部有绘重合的“代替品”带到文部修平眼前，文部修平一定会勃然大怒，非要将冒犯者挫骨扬灰不可。
文部修平最终能达成目标，不过是白银之王宽和，以及他的确是无心之失罢了。
“不过，结果是好的。”文部修平交换了一下双腿的上下顺序，“白银之王决定暂时返回地面，对咒力系统进行研究。”
白银之王在天上生活的太久了，日复一日重复机械且浸泡着悲伤的生活，使他忽视了时间的流逝……
对于不老不伤不死的阿道夫·k·威兹曼而言，他是在一瞬间才猛然惊觉中尉已经苍老，才决定重返地面，接手一项研究……
“科学家……”了解白银之王事迹的夏油杰叹气，“这算是从‘研究如何给人带来幸福’到‘研究如何帮人避免灾难’的转变吧。”
前者，让阿道夫·k·威兹曼发掘了【德累斯顿石板】，觉醒成为白银之王，却无法挽救姐姐的生命。
后者，让白银之王打破了持续半个世纪的生活习惯，在风雨欲来之际，接手关于咒力的研究。
“嗯，【非时院】辅助白银之王开始研究后，总监会很有危急感，拒绝配合。”文部修平抿了口酒，薄而缺乏血色的唇染上水光。
“但是我联系了一些小家族和大家族里地位不高的咒术师，来提供实验数据。我是说，不伤根基的那种。”
“现在，有这个开头，这群人已经越过总监会，和政府建立了合作。”
夏油杰观察着文部修平的表情——
从灰发青年的述说里，好像目前一切顺利……
但文部修平行为里无意透露的郁郁寡欢也不是假的。
“你术式开发的顺利吗？”夏油杰换了角度问。
“一切顺利。”文部修平放下杯子，没有多谈。
文部修平最近也注意到了自身情绪的起伏。
随着白银之王返回地面，咒术界墙角又被他挖下一块，【无我】术式逐渐完善……好像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向着终点靠近。
但他却只感到了空虚。
明明事务堆积如山，但是文部修平却无法在忙碌中找到实感，现在灰发青年的状态，甚至比不上他刚刚入学东京咒高的时候。
那时，他的复仇计划陷入了瓶颈，但回忆起来，远比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复仇便会在变革中完成的现在充实。
而接触到现在的青之氏族残部之后，文部修平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没有目标，浑浑噩噩的未来。
在已经能看到终点的现在，文部修平终于开始思考未来。
在完成复仇的目标之后，应该干什么？文部修平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么早就面对了这个问题。
灰发青年眼神游离，目光不经意地集中在夏油杰搭在膝盖上的手上。
“理认为【天元】结界与【天元】密不可分，很难复刻。”
文部修平强行集中发散的注意力，转移了话题。
“而且现在，国内不仅咒力浓度高，咒灵的水平还在随着悟的变强而变强。”
“我们的敌人活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有收集咒灵的意识，将会积攒下来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千年的诅咒……”对咒灵收集极有发言权的夏油杰皱起了眉。
“悟把上限拉得太高了，所以一旦开战，情况会对我们很不利。”
“即使尖端力量有悟和王权者碾压，但对方如果散播大量诅咒，我们无法保护平民。”
赶在夏油杰因为突然出现在交谈里的“保护非能力者”的话语反感之前，文部修平提出自己的方案——
“我的建议是配平。”
“配平？”
“配平。”文部修平肯定地颌首，“中原中也先生，杰也见过的。”
“他是封印了强大诅咒【荒霸吐】的咒物受肉，可以用【污浊状态】将近似咒灵的一面释放出来。”
“但是因为横滨的特殊性，加上中原先生没有在横滨之外的地域使用过【污浊】，目前咒术师和诅咒的平衡里是不包括他的。”
“……”夏油杰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等实施的时候，中原先生会借口出差，然后与五条悟在某人迹罕至之处发生冲突，战斗时使用【污浊】，以近似咒灵的姿态显现。”
文部修平的方案极其简单，那就是人工给咒灵方“加码”，好使因为五条悟产生的不平衡快速结束。
操控重力的中原中也，和使用【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在能力表现上有共通之处，文部修平也无法估计两人打斗的结果。
但无论结果如何，有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在场，绝对不会出现伤亡。
“即使配平，也只是使境内的咒灵不再变强，咒力浓度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夏油杰提出问题。
“唔，车到山前必有路？”文部修平借用了十束多多良的信条。
“……”夏油杰的无奈，被酒吧门口迅速靠近的嘈杂打断。
“尊哥。”文部修平迎了上去，发现他们带回了两个昏迷的少年，“杰来看，是熟人欸！”
“只见过一面的熟人？”夏油杰温柔地笑着，却是给文部修平心上来了一刀，“你当时不是还被当做变态杀人犯，被逼着看证件吗？”
“是吗！详细说说！”十束多多良亮着眼睛，唯恐天下不乱地捧场。
“杰！多多良？”灰发青年炸毛。
“呵。”收敛了全身红光的周防尊，双手插在衣兜里，从灰发青年身后经过，留下一声低笑。
……
伏见猿比古说不清当自己从昏迷中清醒，却看到那个在午夜提着一具尸体从高楼上跳下的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哟。”文部修平招呼道，“你醒了。”
伏见猿比古注意到，和两年前不同，面前这个烟灰色发色、看起来危险度极高的家伙失去了一条手臂。
“嘛，小问题哦。”文部修平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落点。
“既然是小问题，你离和咒术总监会撕破脸也就差一条当面对质了，也应该去治疗了吧。”夏油杰老调重弹。
“啊哈哈哈……”文部修平笑着应付了过去，又和伏见猿比古搭话。
“你们怎么被【jungle】玩家针对了？是因为袭击了绿之王的网络吗？”
“哦，我忘了，你应该还不知道绿之王。”文部修平轻轻揉了揉眉心，把自己因为情绪波动而产生低级错误的大脑整理了一下。
“绿之王就是【jungle】的幕后操作者。”
“绿之王……”伏见猿比古垂下眼帘，想起电波里将自己的网络击溃，逼迫自己向着“赤色怪物”求助，让自己一败涂地狼狈不堪的那个声音……
伏见猿比古一直认为这个世界就像是捏快递泡沫纸那样，不过是漫长无聊中可有可无的消遣，所有的事情都模棱两可地存在于值得做和不值得之间。
和八田美咲一起的探险，使他罕见地生出一些兴趣，却又被网络背后的绿之王完全击溃……
绿之王、赤之王、氏族、王权者……种种未接触过的名词向伏见猿比古展现了生活的另一个可能……
我想获得力量。强烈的渴望出现在深蓝发色的少年心中。
时光飞逝，仿佛一瞬间便从2008年末跳跃到2010年年中……
无论是政府还是咒术界，都维持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而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五条悟高专毕业之后，依旧没有离开高专，以一个没考下教师资格的教师身份，开始了他的教学生涯。而五条悟依靠五条家的权势拯救下一批被上层迫害的人员，组成了所谓的“五条派”。
文部修平则依旧坚持在中低级咒术师群体和政府之间牵线搭桥，为咒术师世家中没有咒力的被放弃者寻找出路，悄无声息地挖着咒术界的坚实广大的地基。
五条悟和中原中也的一战，被安排在了迦具都陨坑事件新形成的海面上，被太宰治不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白麒麟”涩泽龙彦（文部修平至今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太宰先生会叫涩泽龙彦“老实人”）的异能力白雾遮掩。
新任青之王宗像礼司以强硬手段重整【scepter4】，拒绝收编羽张迅残部，将其归为权外者。
原赤之氏族的伏见猿比古，则因为八田美咲将他人加入了社交圈，自己却和赤之氏族格格不入，与八田美咲骤然拉远距离，最终在赤之王周防尊的默认下，选择加入了【scepter4】。
竹原理为降低国内咒力浓度，想出了一个笨拙但可行性极强的有效方案……
【盘星教】在【非时院】的扶持下发展良好，夏油杰也因此寻找到了更多年幼的咒术师，身边也聚拢起一批志同道合的“家人”。
……
重建后的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烟灰色长发的青年和黑色长发的青年并肩前行。
文部修平几次想找借口将夏油杰支开，却被对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过去。
“全国范围内出现了多例被诅咒而陷入昏迷的受害者，而且没有诅咒师承认负责，受害者之间也没有共同点，仿佛只是随机挑选。”
“受害者人数还在扩大。”
又找到一个话题，夏油杰坚持和文部修平同行——他注意到灰发青年今天似乎隐瞒了什么。
按照日期，今天好像是文修平治疗手臂的日子……夏油杰沉思，修平会隐瞒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在有关咒术的方面，夏油杰的情报网比起【非时院】更为敏锐，找起话题来不费他吹灰之力。
“看起来幕后者再度开始为他的计划行动了。”文部修平似笑非笑，“不过，现在是我们更具有优势了。”
他发现，夏油杰在教主生涯中，也修炼出了一条蓬松的狐狸尾巴，已经不如自己刚刚入学高专的时候好骗了。
幕后者的优势在于他一直是在暗中行动，以及对方持续千年的布局。但是，从这布局被太宰治、江户川乱步和文部修平联手曝光，对方由暗转明的那一刻起，胜利的天平就在向着文部修平这方不断倾斜。
“【jungle】还在暗中发展力量，企图扩大规模。猿比古指出他的表妹大贝阿耶成为了【jungle】的底层人员，并对他有敌意。”文部修平和夏油杰快步走在走廊上，“计划是通过网络攻击软件【jungle】，查明其总部，即绿之王藏身地点。”
文部修平想快点交代清楚，好和夏油杰分道扬镳。
“我们这方有伏见猿比古和田山花袋。”夏油杰神情温和，“对方是王权者。”
“有把握吗？”
“太宰先生说要加一重保障，所以叫上悟和中原先生去俄罗斯了。”
“说是去请一位‘好心的俄罗斯人’？”
文部修平微微歪头，也是很不能理解的样子。
终于到了目标房间外，还没等灰发青年说什么，夏油杰强先一步，在文部修平之前为他打开了门。
“……杰，你应该知道，有咒术存在，我的日常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文部修平苦恼道。
他认清了现实，看来今天是无法瞒过夏油杰了。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夏油杰笑眯眯地回答。
“早上好，与谢野小姐。”
“早上好，晶子姐。”文部修平乖巧说，“辛苦你来这里啦。”
头戴一只金色蝴蝶的年轻女子，“砰”地将医疗箱甩上手术台。
“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她眉目“狰狞”，像一只垂涎欲滴地盯着猎物的恶魔。
在她面前乖巧正坐的文部修平，则像是一只被笼罩在老鹰羽翼阴影下的小鸡仔，瑟瑟发抖。
可怜，弱小，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