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2006年1月2日（2）
“这么说, 我多了一个旁听成才的学生？”太宰治摇晃着杯子，酒液里的冰球和杯壁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啊, 是啊，还是个视频授课的旁听生。”文部修平坐在太宰治旁边，双手十指中纸牌翻转, 玩出不少花样。
“不生气？”太宰治摇晃着两条长腿。
“生什么气？”文部修平试着单手给纸牌开了个扇，对这个完美均匀的圆弧十分满意，“除了姐姐的存在是秘密，其他的我又没什么不可见人的。”
“现在姐姐的事情已经成功保密了, 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杀了他不是更好保密吗？怎么就放过去了？”太宰治玩味地问道。
“杰……夏油杰和五条悟关系不错，他要是死了可能会引起五条悟的追查。”文部修平收拢纸牌, 换了左手开扇。
“那就一起杀掉啊。”太宰治眉眼含笑, “小修平不会连两个高专生都对付不了吧？”
“……五条悟在咒术界地位特殊。”文部修平发现自己的左手并不太灵活, 纸牌歪歪扭扭，开出的扇面像是个张开了大嘴的吃豆人。
“借刀杀人啊, 你不会忘了吧？”太宰治好像真的起了兴致，“小修平不是说过五条家和禅院家不合吗？”
“……”文部修平把纸牌收拢成一沓, 握在手心里, 面无表情地解释，“五条悟对咒术界高层心存不满，留着他还能在我前面顶顶。”
太宰治玩弄着杯子里的冰球,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玩笑道：“如果有人杀了……是叫夏油杰对吧？杀了夏油杰的父母亲人。”
“然后设下陷阱, 让他独身赴死。”
“你会怎样？”
“没有可比性。”文部修平垂下眼睫, 但他玩花切的动作在太宰治眼中明显的暴躁了些许, “夏油杰和我, 与织田作和您是不同的。”
“欸？”太宰治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大门拍到墙上的巨响打断。
“混蛋太宰治！”一道包裹着红光的人影冲进首领办公室，“都说了让你离这里远点！”
“欸？欸欸欸！”太宰治被拎着领子向室内拖去。
文部修平没有“从暴徒手里拯救无辜老师”的打算，趁没人注意他，灰发少年默默撑着地板，从落地窗前爬起——
太宰治和他，刚刚用机关打开了港口mafia大楼顶层，首领办公室的落地窗，肩并肩坐在窗沿上，把两双腿垂在半空中，吹着高空的冷风聊天。
文部修平捋了一把刘海，指间柔顺的长发让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悄悄凑到落地窗前，探头向下看去，果然在地面上发现了小蚂蚁似的，不断奔走的港口mafia成员，和他中间已经充了一半气的救生气垫。
“……”文部修平为自家老师麾下的组织这过于训练有素的救援行为感到同情。
“喂！你不要被这条青花鱼骗了！他……”看灰色长发的人还在窗户边向下探头探脑，好像准备jump一下的样子，中原中也放开被自己拎着领口的顶头上司，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修平？”
他终于看清了一大早就陪太宰治进行危险操作的人的样子。
“咳咳，哈哈哈哈！”太宰治把自己的脖子从在中原中也拉扯中被收紧的领带里拯救了出来，嘲讽地大笑，“我可没有和男性殉情的习惯啊，小矮子就是想太多。”
“中原先生是把我当成被太宰先生勾搭的无辜女性了吗？”文部修平十分“惊讶”的样子。
“……”中原中也尴尬地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意识到所谓“boss找到了殉情对象，马上就要从办公室jump了！”是已经被太宰治摧残到神经敏感的属下的误报。
但旁边某绷带浪费装置的笑声实在过分，橙发的青年拳头一再放松了后又握紧，终于忍不住一拳捶了上去——
“给我好好反思你日常的行动啊！”
“就是就是，都是太宰先生平日里给了他人错误的信号，才会在今天造成这样的误会。”文部修平抱臂倚墙站在一边，凉凉地说道。
……
在一番鸡飞狗跳，又充满了干部对首领的“敬爱”的交流后，由于还有其他事务正在进行，中原中也短暂地离开了。临走时，橙发青年还专门在某不称职首领的大呼小叫中，没收了太宰治控制窗口开合的遥控器。
于是塑料师徒两人，换了位置继续聊天。
“我那边的情况不妙。”文部修平不想再谈之前的话题，于是抢先开启了新的交流，“上层突然开始针对我了。”
“悬赏？”太宰治给了他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还是顺着文部修平改变了话题。
“悬赏金额来自于盘星教教徒集资，他们能在【非时院】压力之下还能坚持这么久不撤销悬赏，幕后肯定有人推动。”文部修平目光锐利起来，“但是，上层的操作还是太急了。”
“在外有悬赏的情况下，咒术界高层还给我安排了祓除诅咒的任务，一旦我出事，证据就会明晃晃地指向上层。”
“明明他们只有耐心等待被利益诱惑的诅咒师把我干掉就好了，即使我一时不出学校，也不可能一辈子不露面。”
“过于急切了。”太宰治评价，“你有做出了什么刺激他们的事情？”
“在我的认知里，没有。”文部修平道，“而且，给我安排的任务，表面上是一级咒灵，实际上是特级咒灵【两重身】。”
“而【两重身】，无论是领域的必中术式，还是其备用躯壳的术式，都针对性很强。”
“事后我观察咒力残秽，属于【两重身】的残秽并不明显，反倒更像是那些被占据身体的咒术师留下的。”
“我怀疑，如果我懈携带了多个帮手，【两重身】会占据其中之一的身体，逼迫我不得不杀了被诅咒侵蚀的同伴。”
“然后，他们就会以杀害登记在册的咒术师的罪名，将你定为诅咒师逮捕。”太宰治接上了话。
“是的，几乎是死局。”文部修平垂下眼睫。
要不是【镜】和杰卡了咒灵领域的bug……
“那你还真要感谢他了。”太宰治笑，他抓住机会，延续了上一个话题的。
“捅他一刀，后悔吗？”
“……”文部修平不是很理解太宰治为什么今天偏爱剖析他的心灵。
不过，一是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文部修平和太宰治都基本上不会发生利益冲突，二是他又打不过对方，文部修平索性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
“后悔算不上，也许有点难受，但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这么选择的。”
“难受……”太宰治端着杯子高深莫测地笑。
文部修平和他观测的平行世界里的中岛敦或芥川龙之介都不一样。灰发少年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和与目标相匹配的手段。
只是，那样过于明确的目标也有害处。文部修平看似正常，但实际上有着不下于芥川的偏执。
唉，还是芥川更好教一点。太宰治叹气。
“难受为什么还要作势杀死对方呢？明明直接立下束缚就好了啊。”黑发青年笑着逼问，好像要把灰发少年的心思完完全全剖出来，在阳光下展示。
“……”文部修平好像一只被挑衅了的灰雀，全身的羽毛竖了起来。
“既然夏油杰已经知道了我的过去，我就干脆把本性暴露在对方面前，也算是一种警告。”
“我把夏油杰逼近死路，再让姐姐救他，能让他在生死边缘对姐姐产生好感，进一步保证他不会寻找束缚的漏洞，将秘密泄露。”
“啪啪啪啪！”太宰治鼓掌，“逻辑严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文部修平冷着一张脸。
“小修平，骗人可是不好的呀。”太宰治语气依旧轻佻，可是逐渐带上些压迫。
“即使他对姐姐酱产生好感，那也会对你产生同等的恶感啊。”
“最后的效果，还不如不产生冲突，直接谈判。”
“或者杀了他，布置好现场，把五条悟的目光引向咒术界上层……这你不会做不到吧？”
“小修平？”
文部修平在太宰治的逼问之下内心完全溃不成军，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为了复仇和姐姐，自己可以付出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他都会坚定这个信念。
他有很多不光明的手段，也不惮于将它们应用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就像他一直认为的那样：自己并非一个好人。
怀抱这样的认知，面对夏油杰，文部修平不能说自己没有嫉妒——温柔的，励志于保护弱者的，也是文部修平永远无法成为的人。
在明白了夏油杰经历了自己的记忆的那一瞬间，文部修平是恐慌且愤怒的。
姐姐的秘密泄露，同时自己隐藏很好的本性也暴露了出来……那一瞬间，文部修平下意识出手，想要将一切埋葬在黑暗之中。
“……我先出去转转，等中原先生回来再聊。”文部修平突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嗯嗯，好好散心哦～”太宰治笑。
两个小时之后，中原中也到达了首领办公室。
可是文部修平依旧不见踪影。
“小修平？”太宰治接到了通讯。
“太宰先生。”对面少年的声音压抑着怒气，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在下可能要失约了。”
“我需要给出回应。”
墓园里，灰发少年的声音充斥冰冷而狂躁的杀意。
他挂断通讯，目光在被发现有着被破坏痕迹的、标有文部有绘姓名的坟墓上再次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