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燕回
向北!向北!向北!
这是每一个卫字营士兵的心声。
考虑到卓儿河边上必定埋伏着数个胡人千户,彭易明决定向东去,冒险深入胡人腹地。彭易明熟知星相,可以确保方向无误。而在卫字营士兵们心中,彭易明就是方向。
许久未下雪了,积雪层淡了不少。路边随处可见动物和人的骨头,就连郊狼都时常成群结队的出现。
卫字营今日打起了他们击败的胡人千户的乌雀旗,这使得他们在遇到几个胡人千户时,并没有引起胡人注意。
但好景不长,莫云义得以见到他那张万户图鉴里的第一个万户。
两个好似跃起嘶吼的马首,比目相对,这就是双马部的旗帜。
他们所部千余人,向西南行进,见到打着乌雀旗的卫字营部,派出了几骑像是想前来接触,但紧接着,他们就发现旗下那裹甲衔枚,严阵以待的大魏士卒。
戚九一等强弓手立即拍马而上,避开他们射来的箭矢,反将这几员胡骑射落马下。
随后赶紧回到军阵,意识到不对的双马部人立即压了过来,彭易明不敢恋战,继续带队先向东去,不幸遇到更多的胡人,似乎四面受敌,无路可逃了。
不过万幸的时,在胡人的包围圈还未完成时,就已经入夜了,彭易明又寻得一个小丘,在山上扎营。
莫云义有些受不了,但咬牙坚持着。邓二郎被弯刀划伤了大腿,不过不深,这几日有些萎靡。薛楷再没什么心思去开什么玩笑,就连一向乐观的佟文仲也偶尔开始叹气。
戚九一还是那样,一丝不苟的照顾着全什,他稳定如石头的情绪,也稳住了莫云义等人。
“别忘了检查马匹,有伤,一定要换,惜马不如惜命!”
戚九一说道。
“即使是月儿?”
莫云义问道。
“即使是月儿。”
戚九一没有情绪的重复了这句话一遍,但谁都知道,他有多爱那匹铁青马。
没有炉子的北地夜晚,是那么的冷,冷的骨头都要脆了。
晨光熹微,彭易明把所有士兵都聚集在大旗下,所有士兵都沉默不语的看向他们的将军,和他们的旗帜。
“累了吗?”
彭易明问。
士兵们互相看看,他们都好想说一个字,可那个字太过沉重,他们怕说出口,就压垮了这几日硬挺着的脊梁。
“这几日厮杀,确实让人疲惫。”
此言一出,虽然全军都还算冷静,可莫云义有些惊诧,如此直白,不怕军心不稳么。
“十多年前,我不过是中州一个佃农的儿子,屈耕垄亩,日出晚归,曾经以为此生就如此了,波澜不惊。”
彭易明坐在大旗下,和他的士兵们一起回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家父亡故,母亲改嫁,年方十七的我走投无路,只能投身军伍。”
“反正只有烂命一条,那不如抛头颅,洒热血,拼他一个灿烂前程。”
“曾经在乌然山南,我在赫连汝英将军帐下,仅带一什,追击乌然大军,将乌然的西帐王射落马下。”
“随后转战西域,跟随田稚恭将军,血战先登,降服千淄国,威震西域。”
“再然后,被时任兵部侍郎的莫公引荐,到戚青将军帐下,开始统领卫字营。”
“但一生大小战役七十二,一身刀伤箭创十又八,出入鬼门关七次,最久一次昏迷逾月,为得是什么?”
彭易明用他冷冽的目光看向他的每一个士兵,将自己必胜的信念灌注到每一个迷茫的眼神中。
“为的是功名利禄?为的是千钟食粟?”
“不!”
彭易明咬牙切齿,热血上头。
“我才不要我的个人荣辱。我要万家灯火,我要百姓安居,我要山河无缺,我要国泰民安。就今日来说,我还要那胡人绝种,再不能为祸九州,使我百姓受刀兵饥馑之苦,我还要那异族皆佩戴缰绳,使我山河无兵戈马蹄喧嚣。”
“箭射神鹰!马踏海子!”
彭易明振臂高呼。
辉光洒在彭易明的脸上,使他平常冷峻的面孔有了生气,他的眼睛很亮,或许他的目光落在了很远的其他地方。莫云义不知道。
“箭射神鹰!马踏海子!”
“箭射神鹰!马踏海子!”
不知怒吼了几遍,莫云义都有些缺氧了。
东边的太阳依然升起,浩荡的光芒倾斜在北地山川,莫云义感觉到激昂,不仅仅是彭易明的演说,他现在所作的事情,和旧时代的中国军人做了两千年的事业相重合。不过略有不同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修筑长城,但毫无疑问,他们现在就是长城。
紧接着,天边出现了胡人的旗帜,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旗帜,在风中飘摇。
莫云义会逐个记下他们的旗帜,不是为了纪念,是害怕一一摧毁的时候有些许遗漏。
“紧随大旗,矢志向北!”
彭易明的宝刀指向北方。
休息了一夜的卫字营从山上冲了下来,在山上他们早已看到了一切,他们选择了人数较少的,打着飞羽旗的胡人。这些胡人确实和羽毛一样,很快就被冲散,没有一点反击之力。
他们绕了一个非常大的迂回,向着下一站,燕回山出发。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胡人的营帐,是打着熊掌旗的千户,不过其中青壮都被征调走了,应该是为了围剿卫字营。
但苦苦寻觅的卫字营此时就在他们的老家。
你用铁与血留下的伤痕,我们当然要加倍奉还。
将整个部落的人口,帐篷,带不走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我想,没有什么人会忘记这般回礼的。
莫云义和戚九一等人大笑着离开火光冲天的胡人营地,牵着胡人的马,装着胡人的粮食和弓箭。
向北!向北!向北!
夜以继日,抓紧时间,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座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山出现在地平线上。
所有人都不敢放松,因为那座山上的旗帜遮天蔽日。
莫云义的手都停不下来了,他首先区分出万户的旗帜,居然有两个,随后再区分出千户的旗帜,约有十来个,根本来不及勾勒,那座山好似已经近在眼前。
“换马!”
抛弃仅用来代替脚力的胡马,跃上和自己意念合一的战马,接下来,他们有一场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