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后悔（四）

    青鱼嘴里叼着一棵野草，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昏昏欲睡。山风拂过，夜里的山间寂寥，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山脚下农家灯火星星，炊烟缭绕，应是干活晚归的妇人在准备一家人的饭菜，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青鱼嗅着香味，忍不住咽口水。

    “人间俗世却是了不得，饭香都能吹到这里。难怪有那么多仙女恋恋凡尘，不舍的离开。”

    “笨丫头，吸引‘仙女’的哪里是这些‘俗物’？”沉香听青鱼越说越不像话，按耐不住手‘痒’，一个‘弹指神通’飞向青鱼的脑门。

    ‘哎呦，’青鱼捂着脑袋，嘴里呼喊着“师兄，你干嘛打我？”

    “这人间啊，最珍贵的就是一个‘情’字。凡人寿命短暂不及仙人漫长，人生百味，喜怒哀乐，他们的生活却是精彩无比，比神仙快活。”

    “这是甚么歪道理，”青鱼不乐意了，“我只知道三界中人间最苦，要不然你们神仙犯错受到惩罚，为什么大多都是‘贬入人间’，怎不在天上‘赎罪’。人间若是风调雨顺，和乐安康，此会是用‘贬’这词。”

    那些年青鱼在青岚山河泽，看到了凡人的一生，太多生离死别穷困潦倒疾病加身

    “还不是凡人会生老必死，你们恐惧。”有时候光是流言蜚语都能要了他们的凄凄性命，现在沉香和自己说人类比神仙还要快活，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着话，师妹怎么会如此激动，沉香想不通。

    青鱼隐在嘴边没说的是，你娘亲三圣母怎么不先脱离仙籍，再与你父亲成亲。青鱼不清楚仙人主动放弃仙家身份有多难，但一定比被天庭发现后的结果要好上许多。还不是舍不去‘仙家’的身份。华山圣母敢私配凡人，还不是因为有个厉害的哥哥在背后撑腰。

    青鱼有时候都为师伯不值得，亲妹妹成婚，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事后还要为她‘擦屁股’，想想都难受。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黄昏有灯，晚风有骨，这些与自己无关，青鱼不会多事。

    待到哮天犬将猎来的野鸡烤熟，青鱼再没和沉香没说上一句话。哮天犬不知人事无知无觉，压根就没察觉到二人闹了别扭。将烤好的食物交与二人时，说“这是我从其他地方猎来的，你们快些吃。吃饱了就休息，明天好上路。”

    哮天犬的话是好话，就是听得有些别扭。青鱼没再仔细思索，接过哮天犬递给过来的食物，低声说一声“谢谢。”

    又递一些过去给闷坐一边的沉香，沉香抬眸，兄妹二人相视的那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犬王，你真厉害！”青鱼啃了一口手中的肉，酥脆的鸡皮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又忍不住咬一口肉，肉鲜嫩滑，让人回味无穷。

    一边的沉香也是狼吞虎咽，“太好吃了，哮天犬叔叔，你的厨艺真好。”

    果然人不可貌相，别看犬王平日里不修边幅，一副邋遢样，厨艺却是如此了得。青鱼向哮天犬竖起大拇指。

    哮天犬眨眨眼，轻笑，“这算什么，我主人的厨艺那才是了不得呢？”

    “舅舅会做饭？”沉香震惊了，他舅舅看起来这么‘英明神武’，脸上常年不带半分情绪的人，在做饭这一块竟然是个中高手？

    哮天犬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整个身子靠在骨头棒上，开口道“当年我跟随主人外出打猎，主人兴致好时也会将猎好的妖兽做成食物分给我们。那味道真是极品，吃上一口赛过神仙。”现在光是想想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那啥，”青鱼打断哮天犬，见他们都向自己望过来，青鱼饶有兴致的对说“师伯不染铅尘，一身傲骨睥睨众生。你们就不好奇他是怎么拥有一手好厨艺的？”

    “这好什么好想的，”沉香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除了哮天犬，现在自己是最有发言权的。

    “怎么说？”青鱼心中急切，催着师兄快些说。

    沉香斜斜的撇了青鱼一眼，做出很疲惫的样子，右手无力的敲打着自己，“哎呀，走了一天的路，肩膀有些酸。”其实也不是装的，他们今天蹲了一上午的马步，下午又不停歇的走了很多路，本就疲惫不堪。

    迟迟不见青鱼有动静，沉香的哼叫声更大了些。

    青鱼没理会他，她在思考，这消息的可靠性。师兄这个人，平时是不怎么靠谱，但他好歹也是师伯的亲外甥，这点消息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吧！

    沉香久等不来青鱼，便开口喊她，“师妹，你还要不要听了!”

    “要的要的，师兄，我这就帮您老人家‘捶肩’。”青鱼平时说话的声音清脆，冷不丁的矫揉造作的从嗓子眼挤出的话，让沉香不禁浑身冒疙瘩。就连一旁的哮天犬也是汗毛竖起。

    青鱼心想，不恶心死你。倒是犬王，对不住您老人家嘞，您跟着收委屈了。明天青鱼会‘老实’的？不让您老人家为难的。

    沉香深知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只是平日里总被师妹欺负，好不容易占了回上峰，忍不住皮一下“这事说来话就长了，”长长的音调，好似酒楼里说书的先生。

    可惜却没有人捧场，哮天犬是知道实情的人，所以没啥可好奇的。青鱼累了一天，本就困顿不堪了，要不是心中想听师伯旧事的念头强撑着，早就睡去了。哪还有力气去做这个捧场的，她还能睁开眼就是对师兄和师伯最大的尊重了。

    “我还是长话短说吧！”见没人搭腔沉香自顾自的说着，“我舅舅经历家变，还要照顾我娘亲，自然而然的就会做饭了，从而练就一身好厨艺。”

    青鱼瞪大眼睛，好家伙，我与‘厨神’的区别就是没有一个‘妹妹’？一旁的哮天犬听得沉香这天真的言论，突的嗤笑出声。

    沉香被他们的反应弄急了，“真的，你们想啊，我舅舅只得我娘亲一个妹妹，他们那时候是凡人，是要一日三餐的。舅舅那时也没有要好的凡人朋友，肯定是为了我娘才去学做饭的嘛！成仙之后，谁还没事去学做饭啊！”

    听沉香这么一说好像是挺有道理的，青鱼半信半疑。算了，日后再找师傅打听，困死了，先休息。

    哮天犬听得沉香这一番言论，心中更是好笑，要是如此就好了。这番想着，哮天犬的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杨府前女主人还在的时候，府上总是鸡飞狗跳的，不像现在这么安静。

    那女人总有本事将主人气得直跳脚，主人有时候气不过就外出打猎，十天半月不‘敢’回家。主人就算走了也会做好香喷喷的饭菜，再用法术保存好留给她。

    那人娇气万分，手指不沾阳春水，明明是神龙，活得却像凡人，顿顿都要用餐。她又不会做饭，又嫌弃家里人多，不乐意请人来家里做饭。偏偏口味又刁钻的很，主人的一手好厨艺就是从那时练出来的。

    这也是哮天犬不喜欢她的原因之一，他不喜欢自己英明神武的主人总是想法设法的逗她开心，不喜欢主人明明不喜欢却因‘救命之恩’处处礼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