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他甚至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学会了修马车的轱辘。
甘琼英若不是了解定真绝不是那种贪钱图享受之辈,每一分钱都用在灾民身上,自己的袜子破了都是了了补,根本不买新的,简直要怀疑定真是一个守财奴了。
“放心吧,不要你的钱。我就是问一问嘛。”甘琼英这些天一直拐弯抹角地问定真,关于那天骊骅都跟他说了什么。
主要是甘琼英那天根本不敢抬头,都没有看清楚骊骅到底是什么样子,余光捕捉到了一点点身影,就浑身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
思念情切,甘琼英恨不得钻进定真的脑袋里,好好地看一看那一天的骊骅是什么模样。
定真还是没有回答,甘琼英也没强迫,不过在甘琼英说了一声“保重”,转身要去往马车的方向离开的时候,定真突然间拉了甘琼英一下。
然后甘琼英一回头,定真就递给了她一串佛珠。
甘琼英:“……那天驸马也跟你要佛珠了。”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串和你当初给我的也是一模一样的……你就招了吧,你到底用这佛珠骗了多少人?这是你们青山寺批量生产的吧?”
甘琼英抬头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定真,像是在看一个行走江湖,靠嘴皮子骗吃骗喝的术士。
定真八风不动,被揭穿之后,眼皮都没抖一下,甘琼英说:“你下面是不是要说,这个东西能够挡血煞?”
定真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珠子定在了甘琼英的脸上,开口问她:“那你还要吗?”
“ 要!”
甘琼英一把抢过来就朝自己的手腕上缠,一边缠一边还在心里想着:“骊骅用那么多银票就换了一串佛珠,她不要白不要!”
很快他们在岔路口分开,甘琼英看着定真并没有骑马或者坐车,而是和流民一起走着。
心中对他其实是很敬佩的,不仅是因为他串连了端容公主的前世今生,有那么一点神神秘秘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因为,定真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真真正正地舍己为人。
确实让甘琼英敬佩,当得一句大师。
往西北走的路并不平坦,而且越走越冷,越走雪越大,越走越是人迹罕至。
他们虽然准备得已经很充足,并没受冻也没挨饿,但是到最后一天能够行走的路程,也就只有正午那两个时辰。
不过行路还算顺利,他们没有遇见任何势力,也没人追杀他们这一群和尚。
甘琼英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摇晃的马车里睡觉度过,马车不摇晃的时候她就下去活动活动,开始各种吃东西。
济世寺的和尚每到一个城镇就会采买一些东西,主要是采买山上要过冬的东西,这也是他们这一次出来送流民的目的之一。
他们一行队伍越来越长,不仅是因为他们买了许多的东西,还因为他们当中重新加入了很多要做和尚的流民。
这里有一些村庄遭遇了雪灾,累及了人命,有些城镇的官员们会给予安抚,会帮助民众们重新盖起房屋。
但是有一些城镇却干脆就没有人管,这些人就在这数九寒天的日子里,变得无家可归。
冻死在路边的尸体随处可见,推开马车的车窗就能看到,还有一些尚且有一口气在的人,会扑在马车的前面,求一口吃的。
有些干脆就要跟着他们走,准备出家做和尚。
济世寺的那个胖胖的弥勒佛一样的和尚,从来都不会拒绝扑倒马车之前的人。
哪怕对方是个女子说要做和尚,他也会给对方倒上一碗热腾腾的茶,仔细询问对方有没有家人之后,带着对方离开。
甘琼英这一路上感触良多,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虽然这些流民到最后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全当和尚,不过等明年开化的时候,他们下山重新安家,至少也平安过了个冬。
而在这路上肖太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的医术虽然在太医院里不算厉害,但是一旦走出皇城,他就是神医。
就没有他看不了的病,毕竟人食五谷杂粮生百病,但其实说到底常见的就那些。
而甘霖是他们当中震撼和改变最大的一个,他从前是一个被囚在金銮殿上的皇帝,他并不知道也感受不到何为人间疾苦。
第一次看到路边有冻死的人,甘霖和甘琼英一起从车上跑下去,想要扶起那个人却发现是死人的时候,甘霖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脸色泛青一直到晚上才回神。
甘霖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他只是没有见过……母亲将孩子抱在怀里,最后孩子和母亲一起冻死的尸体。
这些只是普普通通的灾民,只是南召的百姓而已。
他们没有作恶,没有像皇城当中那些权贵一样欺男霸女,更没有作奸犯科获罪,他们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也只是因为活不下去才死的。
而甘琼英和甘霖能做的,就只是设法帮助他们掩埋那些无人理会的尸体,设法给那些还能有办法在自己的家里生存,却没有银钱能够过冬的人一些渡命的银钱。
甘琼英准备了很多钱逃跑,但是他们这才行路到一半,手上的钱财已经散去了大半。
济世寺的和尚每一次看到甘琼英给那些流民塞钱,都会对着她作揖,那胖和尚晚上还会设法弄一点东西给甘琼英加餐,搞得甘琼英都有些不好意思。
才几天的工夫她好像又胖了一点,因为这一路来见过的流民太多了,甘琼英都不好意思上马车里吃东西,可是她每天饿得抓心挠肝,肚子里却好像是无底洞。
“阿姊,你肯定饿了,别在这里陪着我了,我来给他们分发米粥,你快去旁边坐着喝一碗粥吧,我给你捞一碗稠一些的。”
甘霖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帝王的威仪,他的双手冻得像萝卜一样通红,身上因为无法适应寒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像一头大狗熊。
甘琼英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像一头小狗熊,两只狗熊对视了一眼,甘琼英抓住甘霖的手哈了口气:“你出去时带着棉手套,肖太医不是给你缝了一副吗?你手如果冻了的话,以后每一年都会又痛又痒……”
“带着那个不方便,我没关系的!”甘霖精神状态非常的好,自从最开始那几天被尸体吓到恢复过来之后,每一天起床后就积极地去到处帮忙。
他甚至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学会了修马车的轱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