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从前只是从阿福嘴里听到他爹很赞同这门亲事,没想到他竟然狂热到不允许自己这个当事人拒绝,联姻,这绝对是联姻,他爹肯定是想从这场婚姻中获利,不然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林瑾瑜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究竟是什么利益能够熏了他爹这个站在江湖和商业双顶峰的男人的心呢。
然而他根本想不到,只好做出全神贯注的样子,因为他根本不想理这个坐在他床边的男人,只好努力忽视他。
他放空脑袋盯着门口的方向呆了很久,久到他感觉眼睛都有些酸涩,身边的男人还是很沉得住气地一言不发。
他终于忍不住转头,发现祁君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他盯了门口多久,他就这样看了他多久。
林瑾瑜干咳一声,不自在道:“祁公子。”
祁君曜拉着细长的尾音道:“夫人。”
林瑾瑜干笑道:“祁公子不如叫我瑾瑜吧。”
“夫人才更显得我们亲近啊,夫人也可以叫我夫君。”祁君曜在林瑾瑜手心挠了几下,林瑾瑜这才注意到他竟然还拉着他的手。
林瑾瑜闻言被口水呛了一下,咳了几下,觉得右脸隐隐作痛,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你是夫君?”上下问题决不能决定得如此武断。
祁君曜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他肩膀抖了好几下,才正色道:“自然是因为我名字里带个“君”字。”
这是什么歪理,林瑾瑜不打算接受,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祁公子,帮我把阿福叫进来吧。”
“你要解手?”祁君曜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林瑾瑜瞪了他一眼,他绝对在想龌龊的事情,大声喊道:“阿福。”
阿福推开门探了个头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林瑾瑜道:“我要喝水。”
祁君曜道:“你下去吧,你家公子有我看顾着。”
阿福果然掩门而去了。
“阿福,扣你月钱!”林瑾瑜不甘地怒道。这究竟是他的人,还是这个浪荡子的人。
“我付你双倍。”祁君曜不紧不慢道,“不管你家公子扣你多少,我都付双倍。”
岂可修,林瑾瑜冲他比了个中指。
身为古人,应当看不懂吧。
“这是何意?”祁君曜蹙眉问道。
林瑾瑜流利无比道:“夸你英俊多金,财大气粗。”
祁君曜眯了眯眼,“哦?是吗?算了,不与你计较。”说罢起身去桌上取了茶壶和茶杯,倒了满满一杯递到他嘴边,道:“夫人请用茶,多喝一些。”
一定是想让他多喝水好看他解手,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林瑾瑜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好了。”并不打算道谢,清冷的人从不轻易道谢。
“真的?”祁君曜难掩失望,“真的不喝了?”
林瑾瑜点点头。
祁君曜又倒了满满一杯,将林瑾瑜碰过的那边转过来,大口饮下,咂咂嘴道:“好茶,真是好茶!”
骚死你算了,林瑾瑜在心里怒骂。
一时沉默。
“啊,对了,”祁君曜突然道,“差点忘了给夫人涂药。”
他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银制小盒,轻轻打开,林瑾瑜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幽香气。
“啊,”祁君曜又大叫了一声,“夫人衣服还未脱。”说着便摩拳擦掌地摸上林瑾瑜的薄被。
林瑾瑜:“……”
林瑾瑜右手紧紧攥着薄被,有些慌张道:“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尚可自理。”虽然左臂骨折,右臂也有刮伤,但比起被祁君曜抹药,还是自力更生比较好。
“夫人伤还未好,不许乱动,还是由我代劳吧。”祁君曜捏着小盒,不肯退让。
林瑾瑜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如叫阿福进来?”
祁君曜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这段日子都是阿福给你上药的吗,待会儿我便出去挖了他的眼睛。”
少侠你要不要突然变得这么可怕,林瑾瑜妥协道:“阿福都是闭上眼睛的,你要不要也闭上眼睛?”
祁君曜闻言很是受伤,“我是你夫君,你怎么可以拿我跟下人比?”
林瑾瑜暗想,可是我宁愿要十个下人,也不想要一个夫君啊。
只是他有求于人,无法反抗,只能放手,眼睁睁地看着祁君曜一点一点地将薄被卷到脚边,又一点一点地解开他的衣带。
祁君曜绝对是故意在折磨他,若是他一把掀了被子,又一把褪下衣服,他也不过就尴尬两瞬。偏偏他这样慢吞吞的,将痛苦延长了数十倍,仿佛拿着跟羽毛在他脚心慢慢挠着,叫他忍受不了,又摆脱不掉,只想开口求饶。
衣带一解开,上衣便松垮下来,露出他单薄白皙的胸膛,祁君曜猛地一把将他上衣扒下来,林瑾瑜急忙道:“我这儿没伤口,不需要抹药。右臂的伤撸起袖子便可。”所以你这个混蛋快给老子穿上。
祁君曜盯着胸前两个粉点,敷衍道:“兴许有内伤呢。”
你分明就是想吃我豆腐,林瑾瑜欲哭无泪。
等祁君曜看够了,又伸手便在他身上游移起来,不理会林瑾瑜“内伤也没有”的反驳,足足摸了半盏茶,确保他上身每一寸肌肤都被驻足过,祁君曜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确实不需要抹药。”祁君曜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替他将上衣拢好。
这个老色批,对上他,林瑾瑜的清冷攻略完全无法施展,只能表面逆来顺受,内心疯狂辱骂加竖中指。
祁君曜偷腥半天,这才慢悠悠地撸起袖子,从银盒中挖出取出一些药膏,在掌心捂热,给他右臂细细地上好药。
祁君曜又将视线转移到他脸上,平心而论,林瑾瑜面如冠玉,长眉若柳,眸光温润,十分对得起清雅绝尘、无瑕公子的美名。
一想到他曾经清冷孤高的个性,再看他此刻面色发红、双手抱胸地看着自己,祁君曜就忍不住想调笑他。
他沾着药膏的手轻轻抚过林瑾瑜右脸的伤口,怜惜道:“这一刀可真不长眼,还好有我从南疆带来的奇药,不然岂不是要被这伤疤毁了容。”
果然只是爱我的美貌,这个肤浅的男人,但脸事关重大,林瑾瑜纵然不喜欢他也绝不想破相,小心嘱咐道:“那脸上要给我多抹一点。”
“腿上、胳膊上留疤也不要紧,要抓住主要矛盾。”
祁君曜笑着邀功,“纵然这药价值千金,夫人想用也是取之不尽。”
林瑾瑜放下心来,矜持地点了点头。
祁君曜低头将他的裤子一扯而下,露出伤痕斑斑的双腿,林瑾瑜双腿莹润白皙,伤痕便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祁君曜从银盒挖出一些药膏,在手心捂热之后,才轻轻抹在伤口上,他抹得极慢,极认真,直到每一丝伤口上都敷上厚厚的药膏,他才停手。
祁君曜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林瑾瑜一眼,道:“细腰长腿,夫人真是会长。”
一般般吧,跟我前世差不多,林瑾瑜谦虚道:“哪里哪里。”但心里十分受用,连看祁君曜都顺眼了几分,全然忘了与他计较称呼的问题。
林瑾瑜自穿过来后由于不能动弹还未照过镜子,此刻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十分顺手地指使祁君曜,“给我拿面镜子过来,我看看脸上的伤口。”
祁君曜从善如流地把铜镜端过来,除去披散着的飘逸长发和脸上的一道可怖伤口,面容与前世倒是别无二致,也是,像他这般完美的温润脸造物主恐怕也捏不出第二副,林瑾瑜非常自恋地想。
林瑾瑜点点头,示意他将铜镜收起来。
等了半晌,仍不见祁君曜有帮自己穿裤子的打算,林瑾瑜催促道:“祁公子可否帮我把裤子穿上?”
祁君曜挑眉道:“使唤我使唤地如此心安理得了?”
林瑾瑜理直气壮道:“你将我的小厮拦在门外不让进来,那你便要承担起他的活计。”
“若我拒绝呢?”
扒了衣服吃了豆腐就翻脸不认人,少侠你敢不敢再渣一点!
林瑾瑜一边故作委屈道:“你何必如此捉弄我。”一边弯腰努力去够裤子。
祁君曜一把将他的裤子扯过,抱在怀里,“夫人这可就错怪我了,我疼惜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捉弄于你,只是,这药刚抹上……”他话音未落,便见林瑾瑜已经探到脚边的薄被,他慢悠悠盖住双腿,手还捏着被角不肯放开,转头冲他得意一笑。
祁君曜眸中露出惊讶,随即攀上笑意。
林瑾瑜慢吞吞地靠向软枕,下起了逐客令:“本公子想休息一会儿,你跪安吧。”
祁君曜立马接道:“那我晚上再来看你。”说罢便起身而去。
打发走了祁君曜,但林瑾瑜其实一点也不困,最近这段时间他快把一个月的觉都睡完了,若不是腿不方便,他一刻都不想在床上多待。
林瑾瑜定定地看着床帐,慢慢梳理着目前他掌握的信息。对原身的了解仅来自于那两个梦和阿福之口,原身出身勾栏之地,八岁才回到林家,不受宠也正常,但作为名义上的娘在他清醒第三天还不来看一眼,委实太冷漠了一些;跟大哥的关系看着也很疏远,至今未归家露面的二哥就更不用说了。
林含章对他还算宠爱,只是不知道究竟为何态度强硬地想撮合他和祁君曜。
还有寸柔,他的亲生母亲,想到此处林瑾瑜摇了摇头,林含章和阿福对此都闭口不言,他也不敢贸然行事,只能找机会旁敲侧击。
至于祁君曜,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确实俊美不凡,长剑眉入鬓,桃花目含情,眸光流转,巧舌如簧,配上原主清冷的人设倒也好嗑。
然而林瑾瑜完全没有想要与人击剑的想法,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散发危险气质的男人。而且他也看得出祁君曜刚刚的所作所为只是出于试探和捉弄,他并不喜欢原主。
若是实在无法取消婚约,那么将它变成形式婚姻也未尝不可,林瑾瑜退而求其次地想。
“阿福!”林瑾瑜喊道。
阿福很快进来,“什么事,公子。”
林瑾瑜瞪了他一眼,“你究竟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阿福脱口而出道:“公子是祁门主的人,祁门主是公子的人,至于阿福只是区区下人。”
林瑾瑜被他堵得不知该说什么,抬手揉了揉额角,“算了,你给我找些书来吧。”
半晌后,林瑾瑜面上遮着晦涩难懂的棋谱睡着了。
祁君曜出了小院,四处不见人影,便运起轻功,几个呼吸间便跃至后山。
一个白色身影在崖边飘然而立,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身行礼道:“门主。”
祁君曜微微颔首道:“久等了,折雪。”
折雪摇着手里的玉扇,别有深意地笑道:“我刚刚闲来无事四下转了一圈,门主猜我发现了什么?”
祁君曜扬眉示意他别卖关子。
折雪摇扇从容道:“崖下数丈处延伸出一方平台,上有血迹,隐隐像人形,我猜林瑾瑜应当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掉?”祁君曜摇了摇头道,“你再猜。”
折雪将折扇一收,从容道:“那便是从此处跳下去的。旁人有此行为是出乎意料,但他性子古怪,只能算情理之中。”
见祁君曜不答,折雪问道:“那林瑾瑜可是真失忆了,还是做的一场戏?”
祁君曜勾唇一笑道:“那个傻子可做不出这么好的戏。若不是面容一致,我都要觉得这不是从前那个林瑾瑜了。”
表情和话语有时还可骗人,但身体反应绝对不会。从前林瑾瑜莫说自己摸他,就是不小心碰到,也会瞬间冷脸,浑身僵硬,躲得远远的,如今这个林瑾瑜嘛,祁君曜回味了一下,笑得高深莫测。
“门主,那你和林瑾瑜的婚事,作何打算?”折雪看他面色古怪,忍不住追问道。
“等他好些便带他离开这里,四处游历。”
折雪诧异道:“啊,且不说林瑾瑜性子古怪,难以交往,他如今已经失忆,葬龙会头目的脸也记不得了,带着他还能有什么用?就算林盟主对门主有恩,门主也不必如此涌泉相报吧。”
“我如今山水神功已练到第八重,实力不下于当年的师父,是时候为他报仇了。葬龙会蛰伏多年无迹可寻,我不想再徒耗下去了,这一点线索我不会放开,你们也早做打算吧。”祁君曜说罢便朝栖霞山庄走去,折雪如魅影一般消失在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