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颗妖心
华丕做梦也没想到，在自己最倒霉的时候，命运似乎也没打算放过自己。被困于山林走投无路之时，竟然又遇到一只夺命的妖鬼。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直呼“有妖鬼！救命啊！”，就和之前一样，全然没有读书人的风骨和气度。
“哎，华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呢？”那妖鬼看到跪倒在面前的华丕，竟然口吐人言。
华丕闻言呆愣愣好一阵，才哆哆嗦嗦得说：
“你……你认识我？不对，不对……你竟然能说话？你不是妖鬼，你、你究竟是什么……”
那妖鬼听到这语无伦次的话，尖声坏笑。只见它一摇身子，原本足有丈余的庞大身躯，竟骤然缩小到正常人族的大小。
不仅如此，它头顶上的鬼角和手臂上利刃也缩回了身体，足底升腾的烈焰随之熄灭，甚至覆盖周身的皮毛都幻化成了一件披在身上的青衫。
只有几息工夫，这妖鬼竟然变成了一个散发披肩的轻狂文士模样。
华丕目瞪口呆得看着眼前的变化，甚至都忘了逃命。
“相别月余，我们又见面了。鄙人，诡猴。在此恭候华公子多时了。”
那文士对着华丕躬身一礼。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完全如人族一般，没有丝毫的妖鬼迹象。
华丕闻言心中却更是惊惧，“相别月余？莫非……莫非你是……”
“不错，看来华公子终于想起我了。”诡猴微微一笑，血红的双眼闪过一丝妖异的光彩。“我就是一个月前差点杀了你的那个妖鬼！”
“啊……啊，你、你不是死了么？”华丕声音颤抖着。
诡猴怪笑一声道：“桀桀，两个猎户而已，岂能伤我分毫，不过是做戏，公子不必为我挂怀。”
“你既然是妖鬼，怎……怎么能说话？”
那诡猴闻言便是一脸的自傲，一摆手道：
“华公子可不要把我与那些蠢物混为一谈。我乃妖族真祖座下十二血将之一，幻化人形、口吐人言，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华丕听到“妖族真祖”、“十二血将”的名号，登时吓软了腿，又坐回了地上。
传说中，古老的妖灵一族被文圣开启灵智之时，最先的觉醒的两位妖灵便被称为“真祖”。
此后，所有开启灵智的妖灵都成了真祖的后代。也就是说，天下的妖族无论身处何方，都要受到真祖的血脉控制。
但是，妖族的寿命极长，后代血脉驳杂不堪。有灵智越来越少，而残忍嗜杀的妖鬼却越来越多。
真祖为了管理妖族，就取自身的妖血，塑成十二位血将，来统领天下群妖。完成之后，两位真祖便沉睡于逆山之中。
数百年前，那场引得杀圣降临的妖鬼作乱，相传就是十二血将私自妄为。
不过，也有热衷于阴谋论的人认为，那其实是由真祖授意的一次试探，目的就是测试是否会有圣人降临真元世界。
如不是有杀圣降世劈开逆山，震慑住了真祖，那么它们就会亲自出山，率领妖族占领整个真元世界。
但这都是后人猜测，也无从查证……
既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华丕心中就已经放弃了逃命的想法。妖族真祖座下的血将要杀死自己，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难。
他现在只想着多拖延一会儿，也就多活一会儿。
华丕憋了半天，说道：“那不知道诡……啊，诡猴大人，要……要做什么呢？”
那诡猴好像能看出华丕的想法，出言安慰道：“华公子不必担心，我自逆山穿越整个真元来到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取你的性命。”
华丕一听自己尚有活路，立刻长出一口气，说话也连贯起来：“啊……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这条贱命。我哪值得您……”
诡猴摆了摆手，打断了华丕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些谄媚之词。
“不过，你们人族有句话说得好，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也得帮我一个小忙。”
华丕听到这话，立即道：“是是是，诡猴大人所言极是。莫说一个忙，就是千忙万忙，我华丕都是绝不推辞！”
“桀桀”，诡猴闻言又是怪笑，不禁开口调笑道：“我虽为妖族血将，但是凭着一手化形的神通，百余年来也不时在你们人族各地中游历，亦接触到不少读书人。”
“不过，我所见到的那些人。无论是皓首穷经的儒生，隐于世外的方士，还是任侠天下的墨徒。他们一旦发觉我是妖族，就奋不顾身得要置我于死地。”
“即便他们最后都死于我手，也在临死之前骂不绝口，对我痛恨至极。”
“我原以为此生没法在人族中交到一个好友。谁知，今天我遇到了华公子。华公子的与众不同，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这华丕虽是个利欲熏心，贪生怕死的小人，却并不愚蠢。自然明白诡猴那一番阴阳怪气，是在调笑讽刺自己没有读书人的骨气。
不过，当下性命尚且掌握在别人手中，他心中哪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只得连连陪笑，装傻充愣道：
“呃，呵呵……我这哪敢和诡猴大人攀朋友，您赏识我就得了。您说干什么，我就帮您干什么……”
诡猴眼神中的鄙夷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收起了玩笑的心情，开口道：
“这件事说来也不难，只需你回到之前去的那个小山村便能完成。你可明白？”
“明白！”
华丕当即答到，随后又一迟疑，“不过，这山林曲折，路……路我记不得了。”
“无妨，到时我自会给你指点道路。”诡猴不在意地一挥衣袖，接着说：“等你回到村中，就找个借口暂住几日，在此期间多和村民交往。等你摸清楚了每家每户的底细，就从中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不知诡猴大人要找谁？”华丕不解的问。
“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姑娘，她的眼角……”诡猴略微一顿，接着说：“……有一点泪痣！”
华丕眉头一皱：“泪痣？泪痣！你……啊不，诡猴大人要找的人莫不是白芷！”
诡猴听到这话也有些惊讶：“怎么？你已经见过哪人了？”
“十五六岁、眼角泪痣的女子，绝不会错！”华丕一想起白芷的脸，那微勾的嘴角、淡漠的双眸仿佛包含着无尽的嘲讽。
“可恨！”他不觉又咬牙切齿起来。
“桀桀，看来事情会比想象中更加顺利。”诡猴面露喜色，接着说：“既然，华公子认识那人，那便好办了。你只需要找一个好机会，用这把刀杀了她！”
说罢，诡猴从腰间解下一柄黑色的匕首，递给了华丕。
华丕颤颤巍巍得接过这柄撒发着不祥气息的匕首，只觉得手指一阵冰凉，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他的全身。如果白芷看到，定会认出这把刀正是华丕刺死自己的短刃！
“杀……杀人？”
这华丕虽恨极了白芷，但是要说亲自动手杀她，他心中也是犯怵。
“大人有所不知，我已经在村中与那小妞结怨，恐怕她对我早有提防……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就是怕耽误您的事……”
“而且，我在村子里都是老弱妇孺，没什么厉害人物。只要您老出手，杀一个小姑娘而已，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华丕一边说尽谄媚之词，一边把那匕首捧在手心，想要还给诡猴。
诡猴见状，面露轻蔑道：“我若能大开杀戒，自然用不着你来代劳。只是那山村虽小，但连带附近整片山林都笼罩在某种力量的保护之中。”
“我毕竟是妖族血将，一旦有意强行闯入，就会被那神秘的护佑力量发现。”
“虽然我并不惧怕，但是没必要平添这一丝变数。这次的任务事关重大，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才会设下这个局，来请你帮我。”
华丕听到其中缘由，心中的疑虑却更加深重。
诡猴说不惧那神秘的护佑力量，他却不得不担心自己杀人时，会不会被那力量所诛杀。
“这……我还是……”
华丕既不敢杀人，又不敢再违背命令惹得诡猴生气。一时间左右为难，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诡猴看着眼前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小人，脸上轻蔑之色更重。他好似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我知道，华公子是个读书人，舞刀弄剑有些为难。”
“如果，在十一月十五月圆之夜，将这枚丹药用水化开，放在月光之下。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了。”
华丕闻言面色就是一松，他打开诡猴递过来的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只见里面的绒锦垫子上放着一枚血红色的丹药，月影之下显得十分妖异。
“十一月十五、月圆之夜，用清水化开丹药，置于月光之下。十一月十五、月圆……”
这华丕捧着木盒，生怕忘了重要的嘱咐，嘴里不住地重复着诡猴教给的方法。
看华丕如此上心，诡猴也不再管他，转而抬头望月，脑海中不觉浮现出故乡——逆山的样子，心中暗自嗤笑自己，“真是在人族中间混的久了，竟然不免产生思乡之情。”
想到逆山，诡猴狂放而妖异的双眼不免瞟向华丕手中的木盒。
这次万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其中的东西找一个归宿。
华丕捧着木盒茫然不觉，但他诡猴却知晓，在盒中绒锦垫子下的暗格里，正躺着一颗妖心！